谭七鬼赔笑着走出包房之后,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想他一个驭子长,每月所得的赏钱不足千两,得亏能坑会骗,一年下来才有十万两银子进账。满以为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了四十万两巨资挺富裕了,没想到金流一张口,就是四百万两银子。此等数目宛若天文,本该当成一种玩笑来看,可金流腰挂的那块美玉,又当真是价值连城,于是笃定,此人绝对肥得流脂!
人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沉吟俄顷,想这金流十二三岁的模样,大抵人傻钱多,容易糊弄,便直接去找一个名叫厉三山的人。
其实呢,谭七鬼有八个结义兄弟,九个人合称“草庙九友”,众位兄弟各有一个擅长的本事。
厉三山精通字画,其所画之物,无不惟妙惟肖,假使画张假银票摆摆样子,自能使出一招空手套白狼。
这主意相当不错,厉三山也觉得今日的“倒霉蛋”年纪轻轻,不像是个会赌的人,便就很快同意了。
只是呢,这通食坊如同一个租赁场地的会所,其盈利手段是从散钱手的身上索取百分之十的分成,虽说只要能够拿出本金,都能在此充当散钱手,可输了钱之后,所有赌账必须个人赔付。
故而没点技术,风险巨大,很容易赔光所有!
谭七鬼的赌技一般般,厉三山感觉不甚妥当,很想拉着他们的老大余一仙入伙,孰料余一仙正在招待其他客人。
谭七鬼急了,抓住厉三山的胳膊,“老大的赌技固然超群,可他向来谨慎,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他不下手,我可不能放过。你要犹犹豫豫,那就替我画出几张银票,回头我给你五千两好处!”
厉三山艾颜之貌,年纪比那余一仙还要年长,听说金流那小鬼张口闭口,就是百万之数,想必大有来头,而他的老大余一仙行事沉稳,自不会强吞这笔横财,便道,“估计老大不会惹麻烦,但这泼天富贵喷了下来,不端盆去接,委实不合适……”
草庙九友都是巨持,其中就数谭七鬼和厉三山的修为较低,那谭七鬼脑子灵活,自是饿不死,可厉三山活得很拮据,常要其他兄弟接济生活。
说来可叹,他虽有极好的画功,可鎏州最不缺的就是画师,况且他的画没有神韵,缺乏艺术价值,惟有来了灵感之后,才能画出一两幅佳作大卖一笔。除此之外呢,他就只能伪造其他大师的墨宝谋生。
画银票,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倘不仔细甄别,几乎很难辨出真伪。
然而伪造银票是重罪,万一败露,轻则也要在刑院的大牢里惨渡余生。
可能四百万两银子太诱人了,厉三山袖子一撸,只用了须臾,便将四张一百万两的银票画了出来。
转而走进包房,却听摇椅那边响着沉沉地鼾声。
“早发现这小子就好了……”谭七鬼看着金流轻轻叹息。
“这可不是荒郊野岭,你别乱来。”厉三山冲着谭七鬼警声道。
谭七鬼等不及了,不由得伸出一双大手,“公子,公子醒醒……”
金流侧了个身,依然闭着眼睛,“爷困着,别吵,不然砍了你的头……”
厉三山混迹鎏州十几年,譬如各郡的名流,也见了十之八九,他此时对着金流左看右顾,感觉这个小少年很像一个人,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
“像谁呢?”他捻着胡须,崭露愁色,“这‘金流’绝对不是他的真名,要是岑氏中人就坏了,莫非是建德郡公爵府的人?”
“这通食坊也姓‘岑’,何惧岑崀?”谭七鬼不屑道,“就算岑家堡的人在此赌输了钱,也不能赖账。”他用手背拍了拍厉三山的胳膊,“我们要是赢了他的四百万,通食坊一天就能进账四十万,你说少主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一喜之下,直接把通食坊交给我俩打理?”
厉三山负起手,“你想多了,你就算每天进账一百万,也是一个二流货色,怎想取代周坊主?”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金流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睁开眼,见谭七鬼来了,便道,“银子呢?准备好了吗?”
谭七鬼看了看厉三山,谨慎地掏出银票,“带,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