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攥着地摊上二三十块买来的已经掉皮的蓝色包,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踌躇着,这话还没说,眼泪倒是啪嗒啪嗒掉下来了,声音跟蚊子似的喊了我一声:“笙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可说的伤痛,让人听得心头一颤,这大广场上人来人往的,我叹息一口气,看着她说:“跟我过来吧。”
我想要伸手去拉她,她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后退了一步,我微微惊诧,动了动横在半空的手指,收回来,她急急地说:“笙姐,我身上脏。”
脏。
我想到半年前在她所住的出租屋看到的一切,她所说的脏,是指那个?
那这半年以来,她都在那里,听着那个男人的指挥,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个男人赚钱?
我瞥了一眼她脚上洗的发白的运动鞋,带着她去了商场里面的星巴克,给她点了一份蛋糕,一杯咖啡,见她吃的急,很饿似的,我又让服务员加了两份。
等她吃好了,情绪平稳了,我才问:“说吧,出什么事了?”
其实我不必管,张晓不过是在店里面工作了一段时间,又是半年没见了,早该如陌路人,可她今天能来找我,又是这幅样子,想到当初见到的场景,又忍不住问。
张晓抬头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很是为难的说:“笙姐,我能问你借一万块钱吗?”
她的这话仿佛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没多少惊讶,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还在跟着他?”
她以为我这是在拒绝她,有些急切的说:“笙姐,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北城我谁也不认识,小峰他……他被抓了进去,要钱保释,这大半年赚的钱都拿他去赌了,我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没有,笙姐,当初我没听你的话,今天这下场是我活该,可小峰已经进去一个星期了,再筹不到钱,他就……他就……”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现在倒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走到今天是张晓自己选的,她能放下骨气来跟我借钱,为什么就不能放下那个男人?
这钱我肯定是不会借,第一,我明知道这钱借出去收不回是肯定不会借,第二,一个赌博的男人,就是再多的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所以我更不会借。
我皱着眉,很是不解的问她:“张晓,那个男人就真让你这么爱吗?哪怕将自己弄的人不像人的样子,他拿着你卖身的钱去赌,现在进去了,你还要为他到处筹钱,我真是不明白,你现在这么焦急的四处筹钱,一万块肯定是不够的,我先不说其它钱你怎么筹来,我就问你,就算他出来了,又能怎么样?继续去赌,你又继续去卖,继续去借钱,就这样无休止的循环下去?你明明只要选择放手就可以避免这些痛苦,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又是何必。”
我无法理解,就算再爱的人,如果有半点对不起我,我就会放弃,不会再继续,如沈晨南,如傅容庭,纵使心里再难受,也要自己承受着这份割舍之痛。
张晓无法回答我,当然我也没借钱给她,她也明白我不会借,也不再恳求,看着她眼里的悲凉与无可奈何,我仿佛看见一个溺水的女孩,她想游上岸,却又舍不得水下世界,就是这样矛盾而痛苦。
那天张晓留给我一个落寞而哀伤的背影,消瘦单薄。
我坐在原位看着她走远,手里握着已经凉掉的咖啡,凉了的咖啡很苦,我却还是喝了一口,起身结账离开。
我想张晓或许已经不爱那个男人了,只是还爱着爱他的感觉,只是还需要这种麻木,来自欺欺人,来支撑她活下去。
若是一个女人要靠一个男人支撑才能活下去,那得多悲凉。
回到店里,初夏为我点的披萨已经送来了,咬着相同的味道,却味同嚼蜡。
我从未想那是我跟张晓的最后一次见面,等再见时,她已经是一具发臭的尸体。
楼箫休班,我也就没那么早回去,跟初夏一个班,等到九点半才回去。
到了红鼎天下的门口,借着路灯见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一个男人靠着车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跟初夏准备进去,身后忽然一道熟悉的喊声:“楼笙。”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加上刚才的声音,才知道靠在车门的男人是连成杰。
我先让初夏先进去,自己走了过去,这里的灯光不太明亮,走近才能清楚看清连成杰的面部轮廓:“你在这里等我?”
他站直了身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从车里拿出一个礼物袋,将里面的礼物盒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串冰飘手链,很漂亮,外面是白白的,而里面的一抹红是天然的花草形状,每一颗珠子里面的花草都不同,这是南红冰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