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却已经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何佩佩无精打采地靠在车座上,呆呆地看着青葱盎绿的大山,瞳光涣散无神,仿若什么也勾不起她的兴致一般。若非高耸的胸脯在均匀的起伏,只怕会被人当成一具空洞的躯壳。
冷牧没有去打扰她,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无非是贞洁、感情、自尊等等一系列东西,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闹成那样,对何佩佩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偏偏将她的自尊践踏在脚底下的还是生她养她的父亲,让她无力抗拒,甚至连起码的怨恨都很难在心里扩散。父母占了生养的先机,欺子可以稍稍回旋一下变成教育。子欺父,不论是从理法还是道义上讲,那都有为孝悌,就算不遭天打雷劈,旁人的唾沫星子也足以臊死你。
冷牧虽然没有遇到这样一位不争气的父亲,但是站在后辈的角度上,他很容易就能理解何佩佩此时心中的苦楚。
将车载播放器里的音乐逐个儿拣选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一首可以在现在放来舒缓心情的歌,冷牧无奈地准备放弃,侧脸过去看看何佩佩,到底又有些于心不忍,心中念头一转,便开始轻轻地哼唱起来。
他唱的并不是世俗界的曲调,而是《万佛相》中记载的一曲梵音,是清心明意的一中调息术。
何佩佩不是武者,心烦意乱到极点不至于会走火入魔破坏根基,但若不及时排解心中积郁,在心中留下阴影,影响性格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万佛相》并不是纯正的佛家修法典籍,在起源上却有许多相似之处,清心明意都讲究一个“空”字,万法皆空,万念皆空,才能法缘通达,直面彼岸。
冷牧吟出来的这一段梵音,恰好能够给何佩佩带来心灵上的明净,帮她消融自尊心受挫的晦暗情愫。
只听了三五句,何佩佩原本晦暗的瞳眸就微微地闪了闪,目光情不自禁地随着冷牧的声音移动,空洞的脸孔也渐渐舒展起来。
一曲梵音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当最后一个音符从冷牧的唇间飞出之后,何佩佩的神情中虽然还有许多愁苦,眼中恢复的灵动也更多。
“你哼的是什么?”何佩佩看着冷牧问道,好的歌曲能够让人心情舒畅,但是能够让人很快忘掉不快,甚至还能让头脑清明的音乐,可是从不曾遇到过。
“一段梵音。”冷牧如实回答,随即建议:“现在心里好受许多了吧,要不下车走走?”
何佩佩盯着冷牧看了一阵,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下车。
实际上她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她觉得自己内心是讨厌这个男人的,被他莫名其妙的带来三佛叠,那是因为自己哀大心死伤痛到了极点,无力拒绝任何事情。现在自己明明已经好了许多,可为什么还是愿意听取他的建议呢,居然打从心底里就不想要抗拒。
缓步走在上山的路上,何佩佩无心沿途的风景,她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冷牧身上,想的越多,不解的心绪反而越多。
相比之下,冷牧的步伐就轻快多了,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开解何佩佩而已,如是简单。
两人信步由缰地走在山路上,远远看去,到似是两个踏青的情侣。
……
三佛叠派出所,进进出出的警察全都脚步匆匆、一脸苦色,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粗鲁莽汉又来了,搞得所有人心头就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这叫什么事,老子怎么说穿的也是一身警皮,吃的是皇粮,走的是正步,如今却要给那两个土包子端茶倒水、煮菜煲汤,老子不是保姆!”杨林气咻咻地将菜刀砍在案板上面,满腹牢骚地抱怨起来。
正在那边炒菜的黄斌嘿嘿笑道:“老杨,想开点吧,谁他娘的让咱所里就咱两个男人会做饭呢,难不成还让咱头儿自己来做?安安心心的把饭菜搞出来,让那两位爷吃舒坦了,把他们送走才是正经事。”
“逑的爷!”杨林愤懑地道:“老子看他们就是他娘的土匪强盗,不对,他们连土匪强盗都算不上。这他娘的都是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门派江湖,口口声声说丢了什么神兽,老子看他们纯粹就是神棍乞丐,来咱们这里骗吃骗喝的。”
“嘘!”黄斌赶忙示意杨林噤声,他小心翼翼地跑到门口往外面看了两眼,这才转回来低声道:“老杨,你小子不是本地人,这种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你真当政府没能力将三佛叠开发成旅游区呀?三佛叠再高能高过天山去,再险能险得过泰山去?那些地方都能倒腾出来,何况一个三佛叠。政府之所以无功而返,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不能做,不敢做。”
杨林愣了一下,犹自不信地道:“你他娘的别忽悠我,三佛叠是国家资源,政府凭什么不敢做?”
黄斌轻篾地道:“这就是你小子孤陋寡闻之处。这是二十一世纪没错,但你以为新时代就没有老物件了?大错特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