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话,她从小就贪玩,甚至不爱修炼,单纯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可宗门却总是以各种规章制度让她修炼,她曾讨厌过自己的天赋,这种在他人安排下到达事先预计好的终点,这便是活着的意义吗?
明明连哪一天会死都不知道,却在活着的时候就变得不再是自己,这种几乎生来就伴随着她的职责,让她第一次觉得有一种难言的虚无感。
十六七岁,正是叛逆的年纪,越是不让去做什么,越是想要去做,越是被人安慰那是不可能的,就越要让其变为可能。
大帝能护人,她的梦亦能护人,大帝做不到的事情,她或许能做到……
自己所想,自己所思,自己所悟,在大潮的面前退步是一种智慧,但激流勇进才是她所认为的意义,死物不会有任何变化,遵循天地之理,生灵就算是生来就被赋予了某种职责,但也能将其打破,选择了其他的路。
就像人族千辛万苦从灵智未开的野兽成为了万灵之长一般,生而有灵,这是多少种族羡慕不来的天赋啊,很多强大的生灵随着时间成长的东西都是力量,而人族的力量成长很少,但灵智几乎在十多岁时就能到达其他生灵花上千百年都不及的地步。
能够思考生为何物的灵,这或许才是人族为什么能成为最能代表后天生灵的种族,或许生与死本没有任何意义,但灵给予了生死意义,有了灵才有了生死之别。
这放在他人眼中一样,自身之死,能感同身受者往往是他人。
15
将一束暖阳捧在手心,斑驳的日光的点缀树影,九天玄女今日没有修炼,她又跑出来偷懒了,坐在树下盯着手掌之中的辉光沉思。
“树,你对生死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吧,毕竟你无所谓生死,但我会为你的枯败而感到难受,因为你是我亲手种下,我赋予了你生死的意义。”
九天玄女抬起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冠,死者是永远不可能体会到死之哀伤的,即便是将死之人,更多的也是对生的迷恋,自己的死只对他人有意义,亲者痛,仇者快,无论是悼念还是唾弃,从自己无存的那一刻起就完全是虚无。
能感到死之意义的人,是生者啊。
而能感到生之意义的人,是死者,如果死者还能有所思,有所想的话。
他会不会认为上一瞬已逝,下一瞬不存,而这一瞬永恒呢?
万千思绪层层递进,思悟者才对时光有所觉,无思则无一切,思与念同等,思念于神魂诞生,梦就是思念暂时脱离一切有形束缚的自我。
能梦到已死之人,能梦到不存之物。
“今日天气真好。”
闭上眼睛,九天玄女坐在树下午休,思绪飘然物外,不知不觉入梦,她在梦里游离,每一个念头都从虚妄成真,真实的呈现在自己眼前,劳累和痛苦都在睡梦中得到抚慰,惭愧和自责也在睡梦中被放大。
连同恐惧,连同更多自己想要的和最不想要的都在睡梦中呈现。
在梦中成帝,也在梦中被人指责有能力而不做,梦中的自己才是脱离了一切束缚最真实的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外在的道德规则去束缚念头。
忽然,一切开始变化,四周一片血海,九天玄女发现自己躺在血海之中,很多双手抓住自己想要将自己拉入血海,但她并未有任何慌张,应该是大噩找到她了。
若她认为有能力而不做是错的,那便应当在梦中受到惩罚,那是她真实的念头,无关其他人的评判。
“对不起……”
“各位,对不起……”
沉入血海,被万鬼啃食,那些痛苦或许都是在噩梦中死去之人所想要发泄的东西,她认为自己有罪,那就是罪有应得。
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被面目丑陋的恶鬼啃食至渣,她心中竟觉得这是一种救赎,他们都是自己早就可以拯救之人,她真心想要做些什么,不愿再见到任何人在睡梦中死去。
一想到这些真实的苦痛竟每日在人间上演,九天玄女的内心就泛起一阵波澜,她想到了那些死后眼球突出,惊恐而亡的人们,若是没有大噩,他们在梦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看到已逝的亲人会笑吗?
现实本就绝了许多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就连做梦的资格都被剥夺,甚至连生都不在梦中被允许,邪神大噩,它必须付出代价。
波澜频起,直至掀起大浪,九天玄女慢慢睁开双眼,她靠自己的意志在梦中战胜了大噩,靠自己的意志苏醒,这让她坚信她不再是有可能镇封大噩,而是一定能。
虽有诸多不舍,万般难言,但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她自己想要去做,没想通的事还有很多,可时间不会等她,在造成更多牺牲者之前,作为她自己,作为生灵作为人,她该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缓缓从树下站起,九天玄女深切的看着身边的一切,灿烂春光下一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也或许再也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