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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息跟在小少年身后。
女人弯下腰嘱托他:“见到言女士要守礼貌,不能直接称呼她‘妈妈’,得到允许才能拥抱她……”
小少年眉间拢起打断她的话,“那我应该称呼她什么?”
“——当然是言女士。”公共抚养机构的女护工声音平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虽然是你血缘上的母亲,但法理上并不是。‘妈妈’这样的称呼在有些人听来是不礼貌且不尊重的。言女士会来看你,已经证明她对你有一定的感情,得到她的允许后,或许你可以称呼她‘妈妈’。”
“但是,”小少年口齿冷硬地发出声音,“在我被送进这里前,我就称呼她‘妈妈’。还有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他让我称呼他‘爸爸’。”
“那是‘人类自救运动’时候的事了。”女护工不以为意,“你血缘上的父母亲在那时可以被称作具有理想主义精神的人。他们在自救运动时期,主动模仿新古时代的婚姻关系,自愿建立家庭并生育了你,这是很不容易并且具有牺牲精神的事。虽然自救运动已经失败了,但你也应该感谢他们曾经给过你短暂的家庭时光。”
小少年攥紧了女护工的手。
女护工吃痛地甩开,惊讶的表情只浮现了一瞬便波澜不惊地压抑下去,语调平平:“小衣,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请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做一个用理性控制大脑、而不是任由情感驱使身体的人。”
“可是他们抛弃了我。”小少年仰着头冷漠重复。
“那不是抛弃!”女护工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应该学会感恩。”
“可我只学会了——我是他们的玩具,他们追求理想社会的会呼吸的工具!”
“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女护工不含感情地冷冷俯视他,“那么机构只能把你送进特殊学校,学会常识后再恢复你被探望的权利。”
小少年没有再说话,与女护工漠然对视片刻,转身离去。
言息的心一直被重重揪着,仿佛随时牵挂在他身上,身体无法控制地跟随,但画面再度碎为光点散去。
小少年伏在床沿,黑发散落遮住了整张脸。言息走近,想要俯身触摸他,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却穿过一片虚无。
旁边的光脑亮了亮:【对于关系平等的双方而言,应该有一个属于彼此的称呼。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小少年用臂弯胡乱蹭了蹭脸颊,抬起已经恢复平静的一张脸。稚嫩,青涩,但言息早已熟悉得闭眼便能描摹出五官。
“叫我的名字就好。或者你喜欢叫我什么?”
【我喜欢的吗?……我不知道。】
“那,你想要当我的家人吗?”
【如果你已经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很狡猾的说法啊,小息,是你无师自通的吗?”小少年终于轻轻笑了一下,“你的年纪严格来说比我小,按照人们……新古时代的人们对家人的称呼,你应当称呼我为哥哥?”
【你喜欢这个称呼吗?】难得的反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