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迩等的就是这个,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感觉他之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才使计将长天逼到没有退路的地步。如此高明的手段完全不符合他和蔼慈祥老爷爷身份,倒是像极了游荡在大街小巷、经常忽悠无知孩童妇孺的流氓修士。
不出一会,满头大汗的云纵终于用仿筋骨胶体涂好了摆放在草地上的木头身躯各处关节,还不忘蓦然回首给石桌上无语的长天一个出彩大拇指。
最后一道工序,只剩下把这个身体最重要的部分接回去。
乌迩缓缓举起长天那颗榆木脑袋,于手掌心运气而出,在他断裂的脖子处附加无数层由魔力提炼出来的实质载体。这些白里透蓝的实质载体以一种奇特方式正在将空气中蕴含的某些因子凝结于内,过程并不繁琐,只是用时过于漫长,需要许些耐心罢了。
可是让最没有耐心的长天承受这种漫长煎熬,这对他来说,比死了还痛苦。
“糟老头!还要多久……”
“怎么?就这点耐性都没有,以后怎么成大事?”
“你快点行吗?”
“不行,要么放弃,要么继续煎熬下去,你自己选一个。”
“好吧!算你狠!”
日落西山,黄昏垂暮,归巢鸟儿振翅落在白蜡树树梢上,好奇地用黑珍珠似的眼睛打量着下面有趣的情景:流着哈喇子的云纵正枕着自己手臂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而一颗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木头脑袋两眼发懵,依旧死死盯着还在举着他的乌迩,黑暗的怨念具象化为一片淡淡灰雾……
乌迩精神还是那么抖擞,手不酸腿也不麻,稳稳地站在那儿,比一棵扎根在大地的树木还要踏实。
长天不得不认输,低声下气地吐字:“糟老头……你够了吧!”
见如此,乌迩仿若前一秒还在手舞足蹈,下一刻立即转换动作,身轻如燕地蹲下,动作熟练地将长天那颗榆木脑袋稳稳当当放在木偶脖子上,结束最后一道工序。
“别急!等上十来分钟才能动,不然头就会和车轱辘一样从脖子上滚下来,到时候想要粘好就不可能了。”糟老头看都不看他,踢开云纵横在半路的腿,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你玩我是吗?”长天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不按照猜不透心思的乌迩所说去做。只是这番备受煎熬的痛楚,当真是让他苦不堪言。
“你不是要当我学徒吗?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忍耐,唯有耐性才能提升一个人坚忍不拔的品质,而你却缺少这一关键能力。”乌迩用拐杖对着地面一碰,光晕似的透明气浪有如涟漪荡漾,激起一片大地波澜。
白蜡树树干和树枝在灰蒙蒙天色中有如巨大天然灯管,散发出一阵柔和且令人心旷神怡的光芒;满地小草和鲜花表面仿若涂了一层五颜六色的荧光粉,有如日出时分花海盛开的情景,展开一片光彩熠熠的地毯;歇息于树叶上面的萤火虫应夜而起,纷纷振翅飞舞于白蜡树树枝上闪动着点点微光的簇簇花丛中,贪恋着馥郁清香,不愿远离。
一切事物就像是本能一样,散发出属于它们原本的光与热。
这样超脱自然的美,即便是在原生态的丛林深处也未必见得到,不是因为罕见,而是实在难能可贵。
长天深深地陷在这个妙不可言的光热世界中,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讶异,就连自己迫切想要恢复肉身,逃离这里的执念也抛之脑后。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多久停下匆忙的脚步,用自己的视角去欣赏过往风景。
乌迩抚摸着他那长长白胡须,放下喝了一半的杯子,意味深长地说:“你看,多么美丽的大自然!谁说童话里的世界不存在呢?只是人们忘记了要拥有足够耐心才能等到夜幕降临时分,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做起来那么难,追根究底还不是内心缺少耐性。”
“嗯!很美妙……就像爷爷口中常常提起的那个遥远的国度……”长天满心的浮躁沉淀得差不多,发热的头脑也跟着冷却下来,倒也不觉得煎熬。
“遥远的国度!”乌迩望着停落在拐杖上的萤火虫,笑而不答。
“笑什么呢?糟老头,你该不会又想整我?”长天微微用力拉起类似于脊椎的木头筋,抬头看一下坐在石椅上的乌迩,一脸恐慌。
“我有整你吗?是你自己没有耐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等待,就足以让你大动肝火,忧心如焚。你身上那么多有待提升的空间,不光光是耐性问题……当我学徒,不会让你吃亏!”乌迩发话了,俏皮语气中不失为严厉。
“你未免也太低估我长天了!”长天语气有所缓和。
“我可是地狱守门人,对你们的磨炼可不轻松,说不定还能把你们吓得尿流屁滚呢!”乌迩又倒出一杯水,和品茶一样撮一小口细细回味。
“管你是变态地狱守门人,还是流氓锤石典狱长,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当年从骨头堆里爬出来的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