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拆散了他们,觉得可能要付出很多努力的事情一旦轻易成功,不仅没有成就感,而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
文丛平平
@CY故事
卖故事的小女孩
在我十四岁之前,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心情不好和忧伤。我住的那个大杂院的孩子大部分都跟我一样,所以孟凡竺在跟我们解释这两件事的时候,说了半天大家都没有明白。最后孟凡竺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得特别美好的糖果,小心翼翼地剥开,放在嘴里舔了舔,对我们说:“很甜啊!”然后一口吞了那块糖。
他无比陶醉地把那块糖吃了,然后问我们:“你们是不是特别想吃那块糖?”
我们点点头。
他一本正经地说:“但是你们吃不到。”
我们恨不得揍他。
接着他说:“你们现在肯定心情不好,这就是忧伤。”
那年孟凡竺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的人还跟小孩子玩这样的把戏,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有多幼稚。
不过这个幼稚的人一扭脸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学,让他全家都嘚瑟得不行,这可是我们住的那个大杂院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用现在的话说,屌丝逆袭了。
他也从一直欺负我们的小混蛋变为父母口中优秀的“别人家孩子”。
“你看看别人家孩子整天玩还考上大学了,你们玩玩玩,看能玩出个什么来!”
在这种转变下,我们这些小屁孩都开始崇拜他,尤其是他穿着泥土色的老头衫拖着箱子去上大学的那个早上,全院的人都来送行,觉得那身打扮真是洋气极了。孟凡竺就那样骄傲地昂首挺胸地拖着箱子走出了大杂院。九月的早上,阳光里散发着肥皂水的味道,有个男孩,走出了大杂院。
几天之后,我从孟凡竺的家人那里要到了他学校的地址,开始偷偷给他写信。
当年我家是卖饺子的,但不是饺子店,是到了傍晚才出的路边摊,摆几张桌子在夜市,三轮车推着煤气罐的那种。所幸生意还可以,便宜的东西总是有人光顾,更何况味道也说得过去。
我爸妈白天在家包饺子,到了傍晚出去卖,中午的时候也有熟识的人会来家里买。我爸妈会在大杂院里摆几张桌子,有人来吃饺子就坐下吧唧吧唧吃完就走,他们都吃得很快,一盘半斤的饺子最多不超过十分钟,来吃的也基本都是固定的人。
我就是坐在那些人吃饺子的油腻腻的桌子上假装写作业,其实是给孟凡竺写信。我想那些信纸到达孟凡竺手中的时候说不定都带着不一样的味道,可能是韭菜味,或者白菜味,芹菜味,三鲜味,还有可能是醋味……但这没什么不好,孟凡竺一样是吃着我家的饺子长大的。
我从小就在饺子摊看着大家飞快地吃饭,吃完就走,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吃饭都应该是这样子的。以至于很久之后,我跟一个叫汪浩博的男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他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我十分钟吃完之后就坐在那儿看着他,终于等他也吃完走人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腰椎间盘突出了。
我给孟凡竺写的信内容十分杂乱也没有水准,但大部分都是人物传记和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院子里的小胖又胖了,还暗恋他们班的班花,因为我有一次去找他玩,看到他在写情书;又比如说我们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老师,笑起来很好看,但是好像有狐臭;再比如班上有哪个男生喜欢哪个女生,两个人见面会脸红,还互相传纸条,放学后磨磨蹭蹭等对方一起走,不害臊;还有家旁边那条巷子里的栀子花开了,不出门就能闻到花香,把前面那条臭水沟的味道彻底盖住了……
其实写这些只是为了凑字数,然后引出每封信的最后一句话:小凡哥哥,你在学校过得好吗?我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