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正在雕刻印章,玲珑瞥了一眼,是枚青田灯明冻,如是往常,她一定会凑上去好好看看,可今天却提不起精神,把脸埋进官绿描暗金青松纹迎枕,娇小的身子蜷缩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石二皱眉,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今天怎么像是被人抽走魂魄。
“你能很快就知道被人利用了,说明你还不笨,总好过被人利用了,还对那人感激戴德。”
闻言,玲珑不但没有抬头,反而把脑袋又往迎枕挤了挤,恨不得把脸彻底埋进去。
这时,浮苏挑帘进来,带起淡淡的花香。
她的手里端着剔红花鸟纹果盘,里面是切成月牙儿的秋梨,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手中捧了只描金朱漆攒盒,另一个则端了红木描金托盘,托盘里是四色点心,马蹄糕、枣泥糕、桂顺斋的脆麻花,还有一碟子蜜三刀。
看到浮苏和两个丫鬟和黑漆镶螺钿的彭牙几摆得满满的,石二皱眉:“这是做什么?”
浮苏娇笑:“小球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说每样都要,我就都给他端来了。小球啊,你慢慢吃,厨房里还有豌豆黄、炸牛奶、艾窝窝”
石二挥挥手,浮苏把还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笑容可掬地瞥一眼埋在迎枕里的小球,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见她出去,玲珑才坐起身子,对石二干笑:“嘿嘿,师母人挺好的,就是话多了点儿。”
石二瞪她一眼,推推那只装着各色糖果的攒盒:“吃吧,少废话。”
说完,又继续刻石头,他手里的青田灯明冻色泽微黄,纯净细腻。温润柔和,是刻章上品,石二手里的这枚价格不低于三千两,一般人根本不敢下刀。可看石二的动作却并不娴熟,甚至还有些生涩,纯粹初学者。玲珑有些心疼这枚冻石,她想起许庭深送她的那枚象牙雕,那才是高手之作。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讽刺几句,让石二愧疚得无地自容,然后把这枚冻石像扔垃圾一样扔给她。可今天她没有心情,看到面前的吃食,玲珑才感到肚子真的有点饿了,她正在长身体,饭量很大,她也不客气,埋头大吃起来。
师徒二人谁也不说话,屋内很静。只有刻刀在冻石上发出的细微磨擦声,和牙齿咬在脆皮点心的咯咯声。
石二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声音有些单调,似乎只有他刻石头的声音了,他才抬起头来,顿时吃了一惊。
刚才还满满一桌子的点心糖果,这会儿空空如也,白玉瓷盘上连个渣渣都没剩。那么大的多宝攒盒,竟然也已经空了,更不用说那盘子秋梨了。
这孩子是饿鬼投胎吧?
再看那只小饿鬼,重又把脸蛋埋在迎枕上。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蛋雪白粉嫩,长长的睫毛垂下半扇影子,不知何时,小球已经睡着了。
石二摇摇头,他还以为小球会大哭一场,没想到这孩子吃完就睡。倒也省心。
已是深秋,屋内还没有点起火龙,玲珑睡了一会,冷意透过来,把她冻醒了。
她睁开眼睛,石二还在聚精会神,玲珑不想动弹,静静地看着师父打磨印石。
石二应该不是太老,背脊笔直,没有驼背,头发黑亮,看不到一丝白发。对了,浮苏师母也只有二十多岁,但老夫少妻也是有的,不过应也不会相差太多,以石二的身材来看,顶多刚过而立之年,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
玲珑静下心来,又开始心疼那枚冻石,双眼由冻石移到石二的手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手,以往石二都是戴着黑丝手套。
他的手骨节分明,如同上好瓷器,即使手里执着的是莹洁如玉的灯明冻,也丝毫没有逊色。
“师父,您上次传我的心法我回去练了。”
“嗯”,石二有些冷淡,没有问她练功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