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点头道:“是喜脉没错!而且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里面竟然有了他的骨肉!她真的有了他的骨肉!她心里竟然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这孩子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难怪这些日子她总觉得疲惫,也怪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大意到连信期推迟两月都没觉察。
御医见她眼中有将为人母的光华闪耀,不禁叹息一声,又道:“原本该恭喜公主,可是……”
漫夭心头一沉,一种不祥之感瞬间笼上心头,她连忙问道:“可是什么?”
御医叹道:“可是,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而腹部所中一剑,虽未伤及腹中胎儿,但已动了胎气,再加上公主郁结在心,又长途跋涉,未能得到很好的调养,这胎儿……怕是凶多吉少!”
她的脸色随着御医说出的每一句话变得更加惨白,直至最后血色全无。那句凶多吉少更令她如遭雷击,瞬间全身僵硬。她颤抖着唇,喃喃道:“你是说……我的孩子……保不住?”她一句话没说完,心头大痛,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红。如果知道自己已怀有身孕,她绝对不会自刺一剑,绝对不会!
御医叹息着,没有答话。
她眼光一瞬黯淡,用手抚着腹部,强忍住心底蜂涌而出几欲将她淹没的苦楚和酸涩,微微仰起头,一字一字,缓缓问道:“有没有可能……保住他?”
尽管强忍悲痛,但那眼中的恳求,是那般的明显。
这个孩子,她不能失去!一年前的那场屈辱,虽没要了她的命,但子宫出血,身子已经大伤,她曾经一度怀疑她这一辈子是否还有成为母亲的资格?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却又因为她的疏忽致使这个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上,这对于她来说,真的很残忍!
面对她的祈求,御医低下头去,这个问题,以他的能力,他没敢回答。
漫夭又问:“如果,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我是不是……从此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她很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却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御医惊诧抬头,他本不忍说,却没料到她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见她眸光倔强,似是一定要一个答案,他只得应道:“公主的身子曾经受过很大的创伤,倘若这次小产再伤了身子,以后,怕是……”
“不用说!”她突然急切地阻止道:“不用再说了!我,我知道。你出去吧。”
御医行礼退出房间,叹息着摇头,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那是何等的残忍!
屋里的三个男人从各自的沉思中都醒过神来,全都怔愣在原地。
宗政无筹因为御医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变得僵硬,蓦地想起那最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年前的那个傍晚,她满头白发从红帐内走出来,刺目的鲜血从她光洁的脚踝一直蜿蜒到地上,那些赤足留下的一个个血色的脚印,一直留在他心里。而这些,便是御医所说的,她曾经的创伤。原来他带给她的伤害,不仅仅是那一刻的耻辱!他竟然还在这里期盼着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看着女子眼中最后的希翼被打破后的碎裂眸光,不管她如何掩藏,那绝望还是一分一分的从她眼中透了出来,悲哀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容乐……”
“皇妹……”
宗政无筹和启云帝同时叫她,漫夭猛地抬头,那么强烈的恨意令他们倏然住口,她冷冷地盯着他们,缓缓吐出两个字:“出去!”声音冷得像是掘地三尺的冰。
“璃月,你……没事吧?”宁千易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她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是平静而淡然,可是此时此刻,她是那样的绝望而悲伤。
“千易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艰难地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尽量将这一句话说得完整。
宁千易见她面色坚定,虽然不放心,但还是跟另外的两人一起退出屋子,默默替她关上门。
漫夭垂手,黄幔落下。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面庞滚滚而落,溅湿了胸口的衣裳。她曲起双腿,弯着身子,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将那欲脱口而出的哽咽之声掩在喉咙。脸埋入膝间,身子因无言的哭泣而剧烈颤抖着。
不知从哪里灌进来一屋子的风,撩起帘幔翻飞,飘摇着隐隐露出女子无助而哀伤的身影。
半敞的窗子外头,立着的三名男人面色各异,皆是沉痛而担忧。宁千易转身叫来侍卫,吩咐道:“即刻于各城张贴皇榜,传朕令:“谁能保住容乐长公主腹中胎儿,朕,赐他侯爵之位,永世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