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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乾清宫伺候的宫人,谁都未能成眠。众人在大殿内忙进忙出,对与份内不相干的事,谁都不敢多听一言,多看一眼。
张太医一宿未阖眼,他仔细诊治后,向陈霂谏言,元南聿如今这般情状,当把他在金国大营受刑的细节盘问清楚。
此时已至深夜,元南聿服过药后,已沉沉睡了过去。陈霂身着常服,鬓发有些散乱,他双目布满血丝,对张太医问道:“你是太医院的院判,连他受过哪些伤都看不出来?”
“他体内有多少处断骨,受过多少外伤,臣都能诊清楚。但元大人方才病势凶险,显然症不在表,他这明显是受过什么刺激,故臣请陛下着人查问清楚,臣才好对症用药。”
陈霂觉得他此言有理,遂点头应下。
元南聿忽生急症,到底得怨陈霂自己,陈霂也知是自己将他欺负的狠了,才害他受了这些罪。
他以前只恨他对自己的情义一味地抗拒回避,却从未仔细问过他,当年在金营中究竟受了哪些折磨。
并非是他对元南聿所受的苦痛漠不关心,而是他情愿故作不知,也不想知道那些折磨他内心良知的细节。
他怕自己知道了会疯,会亲口戳穿自己罗织的谎言,甚至会乞求他原谅自己的狠毒和自私。
陈霂将孙末唤了过来,叫他召付湛清即刻进宫面圣。
此时早已闭了宫门,外臣若非赶上大事,是决计不能在此时进宫的。孙末被折腾了一宿,又跑去了付湛清府上宣旨。
付湛清听闻天子传召,匆忙间换了衣服,跟着孙末入了宫。
进入乾清宫,陈霂正坐于正殿的龙椅上,付湛清观他面目,鲜见他有这等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宫里必然是出了大事,忐忑间朝坐上的天子施了一礼。
陈霂瞳孔里晦暗难明,他闷声说道:“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朕,当年在辽北时,那群狗贼究竟对元南聿做了什么?”
付湛清回想在宫宴上见到元南聿时,他与平时并无两样,此刻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引得陈霂这样问他?
付湛清心中狐疑,却不敢隐瞒,将当时在狱中见到元南聿的惨状详述给了陈霂。
陈霂听完,心脏钝痛不已,仿佛是有人拿了把刀子,往他心窝里捅进捅出。
他原先只道元南聿落入金国人手里,必然是受了一番折磨,今日付湛清将此事一一说给他听,他才知元南聿当年经历过什么。
付湛清说到一半时,见陈霂脸色越来越白,他本还想对元南聿的惨状再多做一番赘述,后来也不敢了,只草草说完,尽量不让陈霂再受刺激。
“在狱中时,那些狱卒怕他死去,便不敢再对他用刑。臣到康平时,元大人就已经被折磨至奄奄一息,至于那群狗贼怎么下的毒手,臣也并不清楚。”
陈霂以手扶额,问道:“你不清楚,那还有何人知道其中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