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霂看着他,倏忽间闭上了痛苦的眼睛,他素来威严强悍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再睁开眼时,陈霂的眸中已没有了方才的光彩,他拾起地上锁片,看了一眼,又将它重新放回元南聿怀里,“既然如此,就让它陪着你吧……”
两人静默地看着对方良久,谁都没有再说话。
“砰——”
一阵瓷器的破碎声,划破了漫长冬夜里的寂静。
陈霂的大帐里,不断有碗盏的破碎声和激烈的喝骂声传来,在寒夜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随侍的亲兵就守在帐外,但陈霂有令,不得命令谁也不能进去,故大家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进去打扰。
直到子夜时分,众人才见元南聿从大帐出来,期间他与陈霂谈论了什么,并无人知晓。外人只知元将军脸色铁青,出来时一言不发,跨上战马就直奔营外而去。
到了第二日,诸臣参见陈霂,见他素纱系颈,神色阴晴不定,便更觉蹊跷。
不知怎的,军中很快就传出元南聿酒后失仪,用碎瓷掷伤了天子谣言。
对这些暧昧的秘闻,众人早已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一下,仿佛约好一般,均在陈霂面前绝口不提元南聿,只为免惹陈霂不快。
那日酒宴,最终让陈霂与元南聿闹得不欢而散,两军合兵之事,双方主帅都没有再提。
——
一个月后,陈霂的大军兵分两路,陈名琛领十万先行军去了永安,陈霂的五万人马在巫闾山附近驻军。
陈霂暗中备战,令三军不得一刻松懈,如此又等待了一些时日。
这日,传令兵进帐禀报,沈鹤轩从隆庆、保安两地又调来四万兵马,星夜兼程,如今人已经在帐外等候。
沈鹤轩如今官至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朝廷正二品大员,他因腿脚不便,领兵之事本不应劳烦他,但他此次前来是主动请缨,陈霂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陈霂听闻沈鹤轩此刻已到帐外,外袍也顾不得披上,急忙奔出去迎他。
“沈先生。”陈霂唤了一声,他虽为天子,但沈鹤轩是他做东宫太子时的授业恩师,又在微末时便辅佐于他,为表尊师重道,陈霂如今仍以“先生”称呼他。
沈鹤轩是坐着轿子被人抬进来的,陈霂亲自上前拂开轿帘,将人从轿中扶了出来。
“参见陛下。”
沈鹤轩俯身欲向陈霂行君臣之礼,被陈霂一把拦住。
沈鹤轩已经年过四旬,昔日风华正茂的状元郎如今两鬓已染上霜华,身上穿的是件青灰色的半新不旧的长衫,全没有朝廷正二品官员的架子。
陈霂见他身形清瘦,双眸布满血丝,一身衣衫脏旧,风尘仆仆,知道他连日来紧急调兵,急赴辽北,这一路上应当十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