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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半日,陈霂在队前转身回视,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元南聿看到了,策马跟了过来,与陈霂并辔而行。
陈霂问道:“我军现日行能有多少里?”
元南聿道:“这几日天气不错,大约能行三十里路,从隆庆和保安调拨的人马,陈将军命他们日行五十里,再过几日,便能与我军汇合。”
“当是如此。”陈霂点了点头,转而又朝元南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已不知这是第几次看你穿骑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好看,这白袍银甲穿在你身上,真是如天神降世一般。”
元南聿正色道:“陈钱二位将军就在后头,你还敢这样油嘴滑舌?”
陈霂朗声笑了起来:“他们听到又当何,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此番发兵河北,先头我还后悔,不该再让你到战场上涉险,但见你出了大营,便愈发神采奕奕,才知你生来就是个当将军的命,命中注定要护卫我大晟河山。”
元南聿不觉露出笑意:“此战你交给陈名琛便是,何苦再亲自上一次战场?”
“赵昶不过是个蠢货,若他趁此机会,答应朝廷的削藩条件,才是顺应天命,好歹也能保他全族的富贵,可他偏要逆天而行,上赶着要帮我在天下人面前立威。”陈霂面露不屑之色,转头看向元南聿时,却换了口吻,表情也变得亲厚起来,“除此之外,我此次出征,倒也真存了个私心。”
“什么私心?”
“我想与你真正并肩作战一次。”
后续的队伍还在路上,陈霂从景山调拨的卫戍军只带了行军粮秣,省去了千里馈粮的消耗,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比预期的日子还提前了两日到了河北地界。
他们在梨城驻军了三日,得知从隆庆和保安来的人马距他们不过四十里路程了,众人便放下心来,只待大军集结。
日落之后,陈霂在大帐中用过晚饭,叫侍卫把陈名琛找了过来。
陈名琛撩开帐幕,才走进帐内,就见陈霂正端坐于帐中的主座上,还未等他行君臣之礼,陈霂先道了句“免了罢”,让他在自己右手方的椅子上坐下。
陈霂抬眼看向他,问道:“付湛清可有消息了?”
陈名琛摇了摇头:“昨日前线来报,说上月付大人出使赵昶大营,已多日未有消息,直到前几日才得知,除了付大人自己,随同他一起去的两位文书,连同随从、护卫,都被叛将徐峰给杀了。”
陈霂先是一惊,后大怒,一掌重重的劈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两军交兵自古以来的规矩,杀掉来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还会为自己招来大祸。赵昶这样做,如果不是狂悖至极,便是刻意痛下杀手,以谋大计。
陈霂问:“付湛清现在如何?”
“只听说人被扣了下来,虽说是死生不明,但想来赵昶初时不曾杀他,往后便也不会。”
当真是出师不利,赵昶囚禁付湛清,是给了朝廷一个下马威,若不能尽快救回付湛清,或是在用兵上扳回一城,恐怕会对军心不利。
陈霂双拳紧握,伏于案上问:“赵昶的叛军数月来连下威州,洺水,安平数城,又扣押了付湛清,你看此事眼下该如何应对?”
陈名琛道:“臣想那赵昶不敢杀付大人,是有意在试探朝廷的态度。”
陈霂“哦”了一声,既是向陈名琛发问,也是暗中喟叹陈名琛与自己不谋而合。
“叛军现在也吃不准,朝廷是否会再次派使前去招抚,无论我们是再度派出使者招抚,还是即刻用兵,都会陷入被动。”
“那依将军之意,该当如何?”
陈名琛从军多年,为大晟朝屡立战功,依他的本意,是宁愿与赵昶在战场上硬碰硬,也不愿意做那等低三下四央求别人的事,何况再派使者怕也是于事无补,还会有损大晟国威。
他拿不定主意,也不好在陈霂面前逞一时义气,正犹豫着如何应对,忽听身后有竹杖踏地的声音传来,扭头向身后看去,来人正是沈鹤轩。
沈鹤轩向陈霂行过礼,随后向他二人说道:“付大人在叛军手里,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此事对我军不利,若是发兵讨贼,他们以付湛清性命相要挟,才是进则无情,退则无理,实在让人为难。”
“那依沈大人的意思?”
沈鹤轩面色平静道:“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救付湛清回来,要么就是让他死在赵昶手里,总好过叫他牵制我军。除此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陈名琛听他所言,在一旁暗暗心惊,付湛清乃沈鹤轩爱徒,在朝中更是前途无量的有为仕子,他再是为陈霂千秋江山着想,也不该对付湛清的生死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他若真这样想,也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赵昶扣下了付湛清,无非是想拖延时间。”沈鹤轩捋了捋下颌的青须,“依臣之见,赵昶并无招安之心,他们远道而来,又连下了几座城池,他知我军短时间内筹措兵力有限,眼下能拖我们一日便算一日,多消耗一日我军粮草,于他们也是好的。”
沈鹤轩自忖片刻,抬首看向帐中二人,又道:“眼下侯将军已经将叛军挡在了林州,眼看战局已成胶着之势,若想有所进展,赵昶必得再从太原调拨军队,我们不能让他有喘息之机,须得提早出兵,才是正道。”
听闻此言,陈名琛拊掌相应,他对沈鹤轩说道:“沈大人做事向来成竹在胸,此时怕已有了主意,且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