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里有家小店,方圆五十米里愣是找不到一块招牌,也不知道有没有工商和卫生许可,卷帘门只拉开了一半,门口支着两只炉子,一个煮馄饨,一个蒸包子,竹蒸屉像是从马王堆出土的,肉汁和炭气已经把竹子浸透了,完全看不出本色来。店里没有多少人,地偏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地方实在太小,就连纸巾盒都得跟年画似的钉个钉子挂在墙上,三维立体全方位地利用上了所有能用的空间。
外面排队等着买包子的人倒有几个。
李非鱼扫了一眼,没见到里面有打扮得像嫌疑人的。
她便径直朝馄饨锅边走过去:“老板,向你打听个人。”
一头白发的老板正在往一碗拌馄饨里加料,闻声随意地抬头看了眼,但就在瞧见李非鱼那张脸的时候,他手底下突然一哆嗦,直接泼了半碗酱油进去。
“……你?”
李非鱼摸摸脸,发现事到临头其实并没有自己预想得那么难熬,她一扬嘴角:“好久不见,看来我这些年没怎么变样嘛。”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老板却像是被人劈头打了一巴掌似的,飞快地垂下头,重新盛了一碗馄饨,口中生硬地拒绝:“我谁也不认识,别问我,问了也不知道!”
李非鱼“哧”一声笑了:“您老也太谦虚了,这不是还记得我么。”她掏出嫌疑人照片,声音恰到好处地压下去,只有两人能听清:“警察办案,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打扮的人?尤其是周日晚上的时候。”
“警、警察?”老板愣住,“你当了警察?!”
李非鱼按住酱油瓶子,似笑非笑:“小心点,别再倒多了。”
她的手冰冷,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老板就哆嗦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门外的顾客,他这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提心吊胆地把那张熏上了蒸汽的照片接过来。
上面的男人捂得连他妈都未必能认得出来,但老板却松了口气——她居然不是来翻旧账的。他虽仍不太敢抬头,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自然了一点,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说:“我确实见到过,他来了好几次了,都是周日,也是穿着这么一身打扮。怎么,他……犯事儿了?”
李非鱼不答:“别瞎打听。对了,他今天来过没有?”
老板连忙晃了晃脑袋:“没有,他每次都是挺晚才来。”怕说的不清楚,还急急忙忙地补充:“差不多九点半吧,快收摊那会儿!”
“从哪边来?又往哪边走?”
“这……”老板往巷子口指过去,“之前我没注意,但最近两次我记得是那边。”
不是学校的方向,这条窄巷的尽头应该就是那家旧书店,看来嫌疑人确实一直在沿着这条路往返。
窄巷宽不到两米,旁边堆满了杂物,四个轮子的大概就只有轮椅能勉强挤进来。李非鱼左右看看,便又确认了句:“他是骑自行车来的?”
“嗯,有几次是,还有一两次是骑摩托车。”
老板态度极好,知无不答,李非鱼满意地把照片塞回口袋,看了看时间:“给我一屉包子,一碗拌馄饨。哎,顾队,你吃什么?”
顾行站在稍远的位置听着两人的问答,闻言说道:“一样。”
李非鱼:“好嘞。那就两碗馄饨,两……不,三屉包子吧。”她回过头:“他们家抠门着呢,一屉包子少得只能喂鸟,我估计不够你吃。”
老板没敢反驳,战战兢兢地把食物打包好递了过去。
顾行先一步接了过来,同时翻出了钱包。谁知老板却吓了一跳似的,连连摆手:“不用钱,不用钱!”
李非鱼笑了,像是觉得这一幕有趣,但笑容里却带着莫名的讥讽和自嘲:“还是收了吧,别回头再投诉我们一个‘吃拿卡要’。”
大冷的天气里,老板的脑门上无端地见了汗。
李非鱼漠然地看着他,最后说道:“今天如果那人来了,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像你最擅长的那样。”
老板又一哆嗦,差点没当场趴下。
李非鱼毫不在意地拍拍屁股走了,连个多余的眼光都没分给他,在走前倒是不忘催着顾行把俩人的坐标发了出去,安排好了来蹲守嫌疑人的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