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指头转到自己身上,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我没事,大概是我命好?”
面对着三双略带鄙夷的目光,方宁干巴巴地笑了笑,赶紧把手指头戳到远方月下的两人身上。
“梁王殿下本就体质虚弱,染上疫病,又恶化得很快,是意料之中的事。”
三人认同的点点头,然后齐刷刷地看向裴醉。
方宁抖着手指头,使劲虚空戳着裴醉的背影,费解地说道:“这一切似乎都很合乎情理,可忘归全身都是伤,身体底子也差,最重要的是,他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怎么浑身一点疹子都没起?”
骆百草用冻僵的手捋着花白胡子,似是陷入了沉思。
方宁望着骆百草,焦急地问他:“老爷爷,你说我说得对吧?就忘归那个身体,就应该在入营第一日染上疫症,然后当夜浑身起红疹,高热不退,然后三日内病情加重,陷入昏迷,人事不省,最多撑不超过五日。可是现在不对啊,完全不对啊!他如今身体弱是弱,但他一直很弱,不是疫症带来的弱。。。”
方宁还在喋喋不休的乌鸦嘴,没留意到身前的三个人已经同时闭上了嘴。
一个高大的阴影落在方宁头顶,将他瘦小的身骨完全罩了进去。
后知后觉的方大夫咬了舌头,怯怯转身,对上了一双深邃又冷峻的眼睛。
裴醉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李昀,用冷淡的声音击碎方宁脆弱的小心灵:“说谁弱?”
方宁下意识地抱紧了裴醉的大腿,梨花带雨地说:“忘归,我知道,沉默是金,我这就闭嘴了。”
裴醉将李昀头顶的鹿皮帽子轻轻向下压了压,看着那张苍白到失了血色的巴掌脸,眼中的所有情绪似乎一瞬都如雾散了。他的目光平和到古井无波,仿佛看透世事的老者,红尘颠沛都作浮云过。
“不必管我们了,各自去忙吧。”
说着,沉稳地一步步走向那破旧帐子,只留给他们一个高大寂寥的背影。
方宁心口被人拧了一下,从痴迷中脱离出来,才察觉到自己胸口堵着的难过。
忘归不仅仅是自己的病人,还是他的朋友。
虽然他总是凶巴巴的,又不配合治疗,还逼着自己拿出‘蓬莱’替他以毒攻毒。。。
方宁忽得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那双圆眼睛里蓦地闪过流光,仿佛一瞬间被人点燃了一般,他用力抓着骆百草,喉咙打了结,努力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眼睛里滚着泪,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脆弱,可那眼底的火苗窜动,在他懦弱又胆怯的身体里添了一丝狂热与执拗。
所有人都知道方宁的疯病又要犯了。
宣承野甚至开始掰起了手腕,准备砸晕一言不合便发疯的方大夫。
方宁确实觉得心底那个疯癫的自己又要醒了。
他用力抓着衣袍,大口大口地喘气,用单薄到可笑的小拳头捶着自己的头,疼得他眼泪奔涌而出。
“老。。。老爷爷。。。”
方宁终于挤出了几个字,他带着哭腔,用饱含期冀的眼神颤抖着望着骆百草。
“或许。。。或许。。。”
骆老大夫打断了他。
“跟我来。”
方宁被骆百草拽到了人烟稀少的圈地边缘,他们二人面对面坐着,宣承野和木小二在不远处替他们放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