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边境,位于京城的西北方,是晋国与北牧之间的重要关口,同时又与西梁国相邻。
此时,距离京城八百多公里的凌城驿馆,驿丞被突然驾临的太子殿下惊得手忙脚乱。
深夜的北风刀子一般刮着脸颊,“呜呜”的风声在这漆黑的夜里用鬼哭狼嚎来形容毫不为过,像是要穿过厚厚的皮袄,钻进骨头缝里去。
寒冬腊月,凌城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早已被冻得硬邦邦,足有一尺厚,马蹄踩在上面都打滑,所以赵显此行走得十分艰难,以至于急行军八日,方至凌城。
驿丞赶紧将最好的住处收拾出来,把赵显及几位将军安顿好,又招呼手下烧热水准备吃食。
凌城驿并不豪华,好在越往北越是地广人稀,这驿馆占地颇为宽广,但想要安顿下三千将士,却是异想天开。
三千兵马早已训练有素,确定今夜要宿在凌城驿之后,便以驿馆为中心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越往北走,白日越是短暂,下午申时未过,天就已经黑透了,次日则到巳时天方大亮,三千兵马每日单是夜路就要走上三四个时辰,尤其再遇上暴风雪,眼睛都睁不开,道路更是难行。
赵显第一次经历如此恶劣的环境,幸好他常年习武,袍服又俱是上等皮毛所制,虽打小养尊处优,但有军医相随,身体尚且扛得住。
赵显住的地方正是凌城驿专门为高级官员准备的居室,他大概是这里所接待过的身份最尊贵之人。
驿丞亲力亲为,在房间里生了两个火盆,又十分周到地在火盆上架起两个热锅子。
赵显正在与将军们商量次日的行程,几时出发、在哪儿休整、夜宿情况、粮草补给等等,待商议得差不多了,赵显抬头问驿丞:“你常年任职于此,想必对此地天象十分了解,可知未来几日天象如何,可有风雪?”
驿丞忙道:“回禀太子殿下,凌城刚下过一场暴雪,未来两三日预计不会再有降雪,只是越往北气温越低,冰雪不易融化,寒风刺骨,道路难行。”
赵显闻言与众将军对视一眼,道路难行这点他们已经深有体会,遂道:“没有降雪就好,那咱们就趁这几日多赶些路,争取早日抵达。”
众将军都曾身经百战,这点困难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连连应喏。
那驿丞又道:“咱凌城没啥好东西,下官为殿下与诸位将军准备了热锅子,有新鲜宰杀的羊肉,在这热汤中烫一烫,可暖一暖肠胃。”
赵显点头:“驿丞有心了。”
待众人依次入座,赵显正要招呼大家用饭,就听外面守卫通报:“禀殿下,医官来为您请脉了。”
赵显闻言,将刚抬起的筷子放下,有些不悦道:“本宫身体很好,未感不适,还是请医官多去熬些汤药,为将士们驱驱寒。”
守卫还没有答话,却有一道女声传来:“殿下此言差矣,风寒入体,一时半刻并不会发作,待殿下感到不适,为时晚矣。还请殿下莫要讳疾忌医,殿下乃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只有日日确认殿下安康,我等才能放心。”
诸位将军纷纷停箸,对这个女声略感诧异。
自古军营女眷不得擅入,却也不是一个女子都没有,比如这女医官、再者伙房的厨娘也是有的,但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因为女子比男子心细,许多活计做起来更容易上手,尤其给太医打个下手、在伙房择个菜、还有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妇人比糙老爷们更有耐心。
但听这声音明显是个妙龄女子,这一路行来气候恶劣,很难想像此女是如何挺过来的。
一想到这,有那心软的便开口劝赵显:“医官既然来了,还是请进来吧,殿下身体重要。”
锅子里的热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刚刚放进去的大块羊肉已经煮得发白,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
赵显道:“进来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道身影行了进来,一道高大健壮,明显是个男子,着医官服饰;另一道身形纤细,个头不高,未着官服,仅是普通男装打扮,手中提着药箱,比医官慢了半步,想来便是刚刚出声的女子。
医官低头趋步上前,跪坐在赵显身侧,将腕枕放在膝盖上,恭敬地对赵显道:“请殿下赐脉。”
赵显将手腕递过去,由着医官望闻问切了一番,结果自然是一切安好,那医官告退时,又道:“小徒一会儿将驱寒汤药呈上,请殿下饭后两刻钟服下。”
赵显:“分给更需要的人吧,本宫吃了这热锅子身子就不冷了。”
那医官似是觉得有理,点点头正要告退,又被身畔的徒弟抢了话:“羊肉锅子虽也驱寒,却没有防病护体的功效,太医们专门针对这恶劣天气熬制的驱寒汤药,殿下却不屑一顾,岂不辜负了太医们的苦心?”
医官闻言皱眉,看了看女徒弟,却不好开口驳斥,只得沉默。Μ。
这下,在场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女子。
不用说,此女如此胆大,明显有恃无恐,不是幽若伽又是谁!
这一路上幽若伽时不时地要在赵显面前刷刷存在感,已经令他十分反感,但人是永康帝塞进来的,若非犯了重大错误,他也不好发作。
于是,他看向门外的守卫:“你跟着医官回去,亲自把驱寒汤端过来。”
幽若伽还要再说,可一对上赵显微微眯起的眼睛,不由浑身一僵,还没回神就被医官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