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玄衣忽然开口道:“简禾,我刚才没吃饱,你能替我再买点东西吃吗?”
少年自若的声音,完美地堵住了贺熠后半句话。
“现在?”简禾站了起来,不疑有他,道:“那得快些才行,搞不好人家收摊了。你在这儿等我吧。”
“好。”
目送着她走远了,玄衣这才转过头,翘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小乞丐,道:“喂。”
贺熠抬眼。
“她是我的。”玄衣懒洋洋道:“你,想都别想。”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并不凶恶,语气亦没有多大的威吓与强迫,而是那么地理所当然,充满了因独得宠爱而滋生出的气定神闲与优越感。
如同在赶走一只在半路黏上来、痴心妄想的臭虫,轻而易举就撕开了它迷惑人的怜弱表象,击碎了深藏其中的贪念,与蠢蠢欲动的抢夺之意。
贺熠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地掐紧了披风。
……
在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恰当的词语,去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嫉妒。
无法自拔的、恨不得把那张脸上的笃定与骄傲都破坏殆尽的浓烈嫉妒。
简禾心里发毛,没由来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警惕感。
事实证明,人要相信自己的野性直觉。就在下一秒,玄衣搭在腹部的手倏地扣住了简禾的手腕,那力度大得吓人,与修长的五指毫不相称。
紧接着,他就把这只手送到了唇边,张开了森森利齿,凶猛地朝她的虎口处咬了下去!
——在这持续了几天几夜、充诉了腐肉恶臭味的炼狱中,玄衣饥肠辘辘、神志不清、焦渴难耐,这个久违地接近他的陌生人,的气息,是如此地清甜甘美,令人垂涎欲滴……
甜腥的甘霖入喉,那阵暴躁的焦灼感霎时偃旗息鼓。直到后颈一痛,他的世界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等玄衣的牙关松开后,简禾一脸屮艸芔茻地把手举到眼前,只见虎口处被咬出了一圈整齐的牙印,血珠滴滴答答地往外冒着,心里好似有一万只神兽奔腾而过,一会儿排成“次”字,一会儿排成“奥”字。
系统:“他也不是故意的,是魔怔了,分不清现实和幻象。从这里出去后就会好起来了。”
系统:“叮!检测到宿主受伤,血条值—10,实时总值:1点。”
简禾:“……”
她生无可恋地望天。
人生大起大落太快,实在太蛋疼了。
*
“啊啊啊——”
“是猎魔的人——快跑——!!!”
月黑风高,星子黯淡。漫天的红炎烤炙着山林,百鸟惊飞,万兽奔逃,那扑面而来的热浪足以把人掀翻跟头。
尸体烧焦的肉味、族人的哭喊逃命、兽类的哀嚎,随着四散的火灰飘满了整座西朔山,俨然是人间的炼狱。
他的头发开始变焦、卷曲,双手都磨出了血泡。嗖嗖声不断,玄衣心口一痛,一支破空而来的暗箭,已将他掼倒在地,血花喷溅……
玄衣眉头紧颦,痛苦地粗喘一声,倏地睁开了双眼,全身冷汗,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但这回,他看到的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而是一个结满了蛛网的屋顶,火光明灭,一只小蜘蛛慢悠悠地爬过。
这似乎是座废弃的荒庙,榆木神像掉漆严重,目中无睛,慈悲地垂望着世人。庙门虚掩,木窗半开,夜风徐来,取暖的火堆明灭一闪,柴枝发出了细细的噼啪声。
积了灰的地板被刻意地打扫过,他身下垫着一张破旧的草席子,上身赤裸,左肩绑着止血的绷带,箭已被拔出,伤口只剩一阵钝钝的痛。身上还盖着一件藕色的外衣。
这是……哪里?
玄衣茫然地蜷动了一下手指。这时,一只微凉的手搭到了他额头上,与此同时,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松了一口气:“终于醒了。好点了吗?”
玄衣全身一震,倏地抬头,只见一个秀逸的人类少女盘着腿坐在了他身旁,温和地看着他。于昏暗的光线下,她脸庞与脖颈的肌肤依旧泛着莹润皎洁的光泽,小扇子般的睫毛在眼皮上散出一片暗灰的阴影。
忽然感觉自己手心抓着什么,玄衣怔了怔,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把这少女的无名指拽在了手心。
说也奇怪,一只手五根手指,他偏偏抓的就是无名指。可还真巧合。
“你方才在梦里说胡话,抓住了我的手指。”简禾道:“起慢一点,不必这么戒备。如果我要对你不利,刚才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不用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