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李沛然发愣,“你们认识?”他印象了其雍在国外有很长一段日子了,没想到这二人却有交集。
“郑其雍是我大学时候的助教,也是师兄。”索性打了照面,冉冉反倒回到了现实里来,说起话来平稳许多。
“这么巧?”李沛然替冉冉拉开椅子,冉冉顺势坐下去,她和其雍中间隔着个李沛然,其雍边上是他的女朋友。
“你们这个位子选得好,正对着台子。”他们被安排在三号桌,新人的至亲和伴娘伴郎们坐了前两桌,这是最重要的一桌了,对着台子自然是视野好。
落座不一会儿,就到了仪式开始的吉时。
婚礼进行曲奏响,八十桌的大厅全部安静下来。台子正中,夏巍立在那儿,脸上略带疲惫,另一头,一袭白色鱼尾婚纱的新娘,头纱盖在面上,由她爸爸挽着,缓缓走在白色走廊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临时搭起的花坛,紫色的绣球绽放,正配着梦幻般的舞台。
新娘身量娇小,有点撑不起这长曳尾的婚纱,冉冉脑子里出现的是高挑的谷裕,她穿这一身一定玲珑有致,白色面纱下朱红的唇,肯定比现在的新娘好看。
想起从前她坐在夏巍单车的后座上,从北面的教学区一直到南园食堂,一路都是她咯咯的笑声。那个时候夏巍能给她的很少,她从来没有要过什么,反倒很照顾夏巍。冉冉觉得最疯狂的事情,莫过于买来一袋子的坚果,一颗颗剥好果仁装在食品袋里拿给夏巍,因为夏巍总是嫌剥果壳太烦。
舞台上,新娘新郎双手交握,司仪声情并茂地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新郎俯下头来吻新娘。
冉冉想起那天在消声室里,其雍低头自然而然地吻她,那个时候两人谁也没有说什么。
记完所有数据之后,已过了傍晚学生用餐的高峰,两人走到食堂一楼,在最里头的那个窗口要了两碗小馄饨,其雍让师傅在一碗里多加虾皮——冉冉总是这样要求。
初春的夜晚,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就着热热的馄饨汤,吃得鼻尖冒出点点细细的汗珠。其雍抬手用纸巾帮冉冉擦了擦嘴。
走出食堂时,一阵风吹来,春寒趔趄,冉冉往其雍身边蜷了蜷,其雍顺势伸手揽过她的肩。冉冉抬头看他,见他眉眼微弯,笑容带些腼腆。
离冉冉的宿舍楼还有十来米远,是几个花圃围成的小花园式样的绿地,其雍跨到冉冉跟前,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颌,又低下头来,左手托着冉冉的背,轻轻地柔和地咬了咬她的唇,像是多用一分力气要把她碰碎了似的,“冉冉,做我女朋友。”
冉冉偷偷看了眼其雍,没想到他也正回过头来,她忙转过头,仍旧看台子上的新人。
冉冉觉得这样的仪式好笑,新人竭力做出娇羞的状态,仿佛从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撮合起来的而今天头一次见,实则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大有可能早就生活在一起老夫老妻好久了;新娘的父母哭得稀里哗啦的,这是冉冉最不能理解的,现在又不是嫁到天边去,更多的是强调两个年轻人组建起一个小家庭,大喜的日子流这么多泪干什么。
从前她和其雍还讨论过婚礼。其雍说要给冉冉个盛大的婚礼,冉冉说怕人多;其雍说那就办草坪婚礼,只请关系近的亲朋好友,冉冉非得抬杠,说要是吃自助,老式的长辈肯定不满意;说来说去,其雍装作气馁的样子,冉冉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我想和你旅行结婚,走到天涯海角去,只有我们两个人。”其雍更用力地抱住她,“好嘞。”
如今二人坐得这样近,却不能说一句话,疑心从前那些是个长得差点醒不来的梦。
李沛然余光看到冉冉盯着台子上的新人直发呆,低头发了条信息,让查查夏巍的信息,不一会儿,一封邮件就发到了他的邮箱。
一目三行地扫过去,中央大学的国防生,毕业后直接是中尉军衔。没什么特别。他突然觉得很想好好抱一抱忧伤得简直能拧出水来的赵冉冉,于是伸出左臂一下子揽住她。
冉冉惊得一个激灵,他这个亲昵的动作也落了郑其雍的眼。冉冉慌张地张望了另一边,那个唤作伊慎的女孩子正挽住其雍的右臂,头搁在他肩头,低声切切说什么,大概也在构思他们的婚礼。冉冉没有挣扎,顺着那个肩膀靠了过去,突然觉得很累。
仪式结束,喜宴厅里热闹翻了天。冉冉低头吃东西,一边听伊慎和李沛然聊天,自己和其雍基本只有时不时附和的份。
新人走下来敬酒,夏巍握住冉冉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激动得不能自已,冉冉杯子里是果汁,不等夏巍憋出什么话来,直接和他俩碰了杯,夏巍趁势就把这一桌敬了过去,嘴里不住地说“感谢各位,尽在不言中。”
大家都被震天响的音乐吵昏了头,无暇去估计这前言不搭后语,只有冉冉知道,谷裕在他的世界里来过,在他的心里占着个难以言明的位置。
李沛然只觉得这个傻小子好笑,又为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男孩儿竞争而觉得自己好笑,可这场竞争已经结束了,因为他结婚了,剩下的只要自己一点点打开冉冉的心扉就好。突然很豁达地在和他碰杯时说:“在总参前途无量!”
夏巍看李沛然时的眼神总带着惶恐,谦逊地不住点头。
新人又去下一桌敬酒,李沛然很释然,冉冉再是念旧,参加完这场婚礼,过去的情丝就该全部斩断了,喝酒喝得也很肆意。
冉冉小心翼翼地剥完一个果盘上拿的红提,李沛然突然凑过来,带点撒娇的意味,冉冉没法子,塞在了他的嘴里。他奖赏似的拿给冉冉一块奇异果。
那边伊慎站起身来套上自己的大衣,李沛然低头说:“差不多了,走吧?”冉冉点点头,即便心里是不愿同其雍他们一起出去,还是由着李沛然帮她穿上大衣。
其雍刚好在她跟前,“你爸爸怎么样了?”
他居然还记得,冉冉心中一阵狂跳,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关切了,他算得上是个关系亲近的朋友了,尤其那次他还帮了自己。
冉冉点点头,“恢复得很好。”
李沛然拿起围巾,冉冉就立在那里,看他动作娴熟地帮自己围上。
她看到郑其雍瞪大的眼,一瞬又恢复正常,冉冉心里是那条浅灰的围巾在空中飘荡,她想其雍大概也在想着相同的情景,然而它已经被弄丢。
其雍开口时嘴角先抽了下,“那我和伊慎先走,四哥,冉冉,回头见!”伸出右手在空中挥了下,转身被伊慎挽住胳膊混在走出大厅的人群里。
“你爸爸怎么了?”李沛然这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