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基本拿捏得住白胜,不然,结婚真没啥意思。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胳膊一疼,徐招娣猛地回过神,眼睛直直地看着贺建红,有些不明所以,刚刚母亲说什么了啊?她一直在想自己的婚事,没听到。
贺建红恨铁不成钢,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傻里傻气的!”
“妈!”徐招娣瑟缩着。
“别叫我妈!你一个城里人,还不如你舅妈那个乡下丫头来得大方!”贺建红手指一个劲地戳着女儿的额头,“你认得你舅妈了吧?后天结婚,和白胜好好地给你舅妈敬酒,还有你舅舅,到时候我会跟你指明是哪一个。”
徐招娣心底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舅妈没迁怒自己,没对自己恶言相向,但他们不想认自己母亲的事情,自己心里门儿清。
“听到没有?”贺建红问。
徐招娣赶紧回答:“听到了,妈。”
贺建红满意地点了点头,上次直接登门相认实在是太傻了,当众让人知道自己和贺建国的关系才是上策,大家都知道了,贺建国否认得了吗?
姐弟关系一旦为人所知,如果贺建国对自己不理不睬,大家肯定认为是贺建国的不对。
贺建红即使很高兴后天是一个逼贺建国不得不认自己这个大姐的好机会,也没有大方地给女儿准备嫁妆,在百货商店里逛了一圈又一遍,拿了白家二百块钱彩礼的她,只花十来块钱和几张工业劵,买了一件新衬衫和一双黑布方口鞋。
“什么都不用买。李威和何胜男结婚时,他们收到很多礼物,都是亲朋好友送的,同事之间更是送了不少生活用具,什么暖水瓶搪瓷盆,一对一对的,还有什么机械钟羊毛毯,你和白胜就等着收礼物吧,别浪费钱了。结婚时,就穿这件衬衫和这双鞋,你那条黑裤子刚做了没几天,看着还挺新,不用再买新的。知足吧你,多少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结婚,你这都是新的,花了我好几十块钱。你姑给你买的东西和白家送的棉被你就不要带出门了,留给你弟结婚当聘礼,反正你们能收很多礼物,白家肯定会另外准备喜被,就是不准备也没关系,夏天用不着,冬天该用了,让白家给你们弄!”
“哦。”
徐招娣心想,何胜男是何副书记的女儿,李威是江书记侄女李处长的侄子,他们的身份注定会有很多的亲朋好友出现在婚礼上,自己算什么啊?怎么可能收到很多礼物?就算收了,也要记下来,以后得还礼。
事实证明有自知之明的徐招娣想法十分正确。
和很多普通职工结婚的情况一样,白胜的父母和亲戚根本就没出现在婚礼现场,就白胜没工作的嫂子和侄子守着新房,以为徐家会有所准备,白家连喜被都没有准备,好不容易申请到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等着她和白胜拿着结婚证领取家具票去百货商店买张床,办公室里的十几个办事员们凑钱,只送了一对暖水瓶和一个搪瓷盆、两块毛巾。
李威结婚时,包括白胜在内的办事员们也是送这些东西,并没有厚此薄彼。
他们觉得自己很公平,但白胜不这么认为啊,谁不知道李威结婚时光收到的礼物就堆满了大半间新房,婚宴结束后十几个人齐齐出动才送到新房里。
而且,比起何胜男结婚的盛况,白胜和徐招娣的婚礼简陋到了极点,人数只有何胜男婚礼上人数的十分之一,除了白胜的上司毛科长主持婚礼,重量级的干部一个都没出现。
贺建国来了,作为白胜的同事,但没有齐淑芳的身影。
贺建红脸色很难看,目前还不知道贺建国和贺建红是亲姐弟的白胜心里也很不高兴,凭什么李威结婚摆了十好几桌,自己结婚就凑不够三桌?凭什么李威结婚由江书记亲自主持,自己结婚时单位来参加婚礼的最高级别干部就是科长?
就是他不敢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他还得在毛科长手底下继续工作,如果让毛科长以为自己看不起他,自己以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不是李霞有对象了,自己怎么可能娶徐招娣?名字粗俗,身世也差劲。
白胜无处撒气,狠狠地瞪了徐招娣一眼,亏她还是铁路局机务段段长的孙女,父母都是双职工,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她居然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没有像样的生活用品,没有像样的家具,除了身上的两件新衣服,什么都没有,下聘时自己家送的两床新棉被也没有带过来,就算夏天盖不着,冬天也得用啊!难道冬天就睡自己以前的旧棉被?
徐招娣低着头,悄悄地用手揉眼睛,浑身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谈对象她是被动的,结婚她也是被动的,没有一件事是父母问过自己的意见,白胜对自己又不太好,自己没啥好期待的,他生气就生气呗!她已经摸透了白胜的性格,只要在他跟前装可怜,他就会把先前的愤怒抛到九霄云外。
果然,见她身子微微颤抖,偶然抬头看自己时,眼圈红红的,白胜心里一软,好像真不能怪她,嫁妆都是家里人给准备,由不得她当家做主。
而且,他早知道徐招娣是深受重男轻女封建思想之害的女孩子。
感觉到白胜心态的变化,徐招娣眼里透着一点欢喜,眼波盈盈,如同秋天的湖水,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崇拜,仿佛白胜是她的唯一,极大地满足了白胜怜悯弱小的心理。
嫁孙女的徐段长则羞愧得要命,他耳提面命好几次了,儿媳妇居然全当耳旁风!
丢人啊!
大家都知道自家条件比白家好很多,看到徐招娣没有嫁妆,怎么看待他们家?
去新房里转一圈回来的徐红快气疯了,扯着母亲的胳膊,低声道:“妈,我给招娣买的东西呢?我从淮国旧给招娣买来的列宁装和皮鞋呢?我给招娣买的枕巾呢?怎么招娣就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布方口鞋?新房里什么都没有,白胜的嫂子和侄子都在议论咱家。”
徐母迟疑一下:“可能是没来得及搬到新房?”
“妈,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徐红没好气。
徐母也不信,一般来说,结婚当天,新娘家就会把陪送给新娘的东西送到新房里摆着给人看,如果一张床上摆着八床棉被,另外有三大件,那是顶顶风光!就像何胜男结婚,虽然她没来参加婚礼,但听女儿说新房里满满当当的样子就能想象得到多么好看。
“行了,你们娘俩都别说了。”徐段长低声阻止,“等婚礼结束后,立即让老大家去把白家送的被褥、小红买的东西都搬到新房里。”无论如何,排场上得过得去。
李威哪知徐家还有这种内部矛盾,胳膊搭在贺建国的肩膀上,和咬耳朵:“看见了没?啧!简直可以想象白胜心里是多么地郁闷,这落差!他不想想,能和我比吗?两家亲戚同事本来就多,这还是我很多战友没来得及赶过来,不然,都能挤满食堂。”
“你啊,别笑话白胜了,他会很快认清自己和你的差距。”贺建国皱着眉推开了他的脑袋,“一会儿我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你跟白胜说一声,就说……天气太热,我有点中暑,去医院找医生开药去了。”虽然不知贺建红邀请自己夫妇参加婚礼的用意,但以贺建红自私自利的本性来说,一定对她有好处,贺建国不可能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