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交易的成功,齐淑芳也了解到陈宁家的故事。
陈家祖上是清朝乾隆年间的翰林,陈宁曾祖父是晚清举人,祖父也曾教书育人,父亲年轻时留洋海外,建国后归来,祖母是地主家的小姐,上过女子学堂,因此他们家很早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很落魄。陈宁的母亲多年前就已经离婚再嫁,两个已出嫁的姐姐和他们家一刀两断,现在祖父祖母年迈多病,一家四口相依为命。
又因为成分不好,没有单位肯收陈父做工,每个月靠城镇户口领的几斤粮食糊口,一点收入都没有,粮食不够吃,只能进黑市买高价粮,家里留下来的东西都卖得七七八八了。
陈宁低声道:“祖父给我取名为宁,就是希望我一世安宁。”
其实对贺建国和齐淑芳,陈宁的话一直都有所保留,他们家有许多祖传的字画书籍,因为祖父见机不妙,早早就藏了起来,藏得非常机密,没被抄去,平时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们家宁可卖掉金银珠宝,也不动字画书籍的一丝一毫。
金银珠宝容易买到,那些古籍字画一旦损毁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件了,陈家世代都极为看重后者,为了妥善保存这些东西,陈家没少费心费力。
即使听得不全面,也够齐淑芳唏嘘不已了,他们和金教授、陈三川一样的命运。
回到家里,齐淑芳一边挨个翻看银元,一边感慨万千。
希望这类学者早点得到平反,早点拥有正常的生活!坚持六七年,就会见到曙光。
“咦!”齐淑芳揉揉眼睛,举起一枚与众不同的钱币放在煤油灯下细看,国父头像!是国父头像!不是纯粹的银元,是书中记载数十年后拍卖价数百万的一枚试铸币,国父像背嘉禾图壹圆银币金质呈样试铸币!数量极其稀少。
好几百万!
发财啦!
齐淑芳翻来覆去地看,喜滋滋地想。
自己以前的胃口太小了,认为国父头像的银元价值四十余万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和贺建国在一起,运气这么好,随随便便买二十几枚银元就遇到这样的贵重钱币,其价一下子翻了十几倍呀!陈家竟然没把这枚钱币和银元分开,金币和银币明显不同,不知道他们是粗心大意,还是觉得这枚钱币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知道陈家是真不在意。
虽然金币比银币值钱,银行都是论克收黄金,但是他们没办法去银行兑换,而且觉得自己一口价要八十块,有点狮子大开口,于是就把这枚钱币和银元放在一起。
得收好呀!以后卖出去。
贺建国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首饰不比钱币逊色,齐淑芳决定以后经常拉他出去,说不定还能遇到卖古董的,随随便便几块钱就能买回价值连城的宝贝。
齐淑芳戴着翡翠镯子玩了一会,这镯子真好看,保养得好,水头很足。
“淑芳,别玩了,该洗澡了。”贺建国烧好热水,倒进浴桶里,过来催她。
齐淑芳跳起身,摘下镯子,麻利地收好小包裹,“一起洗呀,建国,咱们要省水!”
为了促进夫妻间的情趣,她是一点都不害羞,反倒是贺建国,黝黑的脸膛上透着若隐若现的红晕,耳根子也发热了,幸亏他黑,连齐淑芳都没看出来。
“你……”
“你什么你?该洗澡啦!”齐淑芳拿他的话来堵他,推了推他,不走,她就推。
洗完澡,满地都是水,从浴桶里溢出来的。
“建国,咱们一会儿去看老师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距离老师受伤已经超过一百天了,但是老师年纪大了,骨头愈合缓慢,现在还得靠拐杖。”齐淑芳伸了个懒腰,精神百倍地穿上衣服,脸色白里透红,在灯光下宛如上等美玉。
“嗯。”审查期间努力锻炼了几个月,目前看来非常有效果。
依然很有精神的贺建国终于不用被老婆鄙视体力不济了,听她提起老师,急不可耐地点了一下脑袋。他刚回家没几天,每天早晚都得面对父兄,一直没找到机会去探望老师,今晚就在齐淑芳的掩护下,夜访牛棚。
金教授和金婆婆已经睡下了,听到他们小声叫唤,立刻起来穿衣开门。
金教授早已听说贺建国回来,现在见到他,顿时欣喜若狂,听说他转为行政级干部,拍手叫好,“好!这份工作可比你原先的工作有前程!没想到你居然赶在你媳妇前头了!来来来,我和老陈给你媳妇默写下来的资料,你们拿去参考,切记谨慎。”
贺建国双手接过,“老师放心。”
他们师生小声谈论,齐淑芳则细心安抚金婆婆,金教授的腿伤有所好转,而金婆婆疯癫依旧,不过因为这几个月没有缺衣少食,脸颊丰润了一点。金婆婆对自己一直都很和蔼,虽然她一直把自己当作她的亲孙女了。
“妞妞……”
齐淑芳轻声叹息,对于这种精神受到刺激所致的病,她没办法治疗,医院常用药里也没有控制这种病情的药物,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婆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叫着子媳孙女的名字,生产队里不懂事的孩子们天天嘲笑地叫着疯子、傻子。
金教授无意中听到,认真地道:“我反而希望她一辈子都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