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贺建国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同学的情况。
“我这位同学叫霍剑锋,下次见到他时介绍你认识,以后我不在家,家里缺粮了你就去找他,他肯定有办法解决。以前闹灾荒的时候,我偷偷省下挺长一段时间的栗子粉窝窝头给他,救了他爹和他的命,他们总说要报答我,不过我没求过他们任何事,你去了,他们肯定会帮你。而且霍家嫂子在百货商店上班,咱们结婚的时候他们送了一块杭州丝绸厂的大红绸子被面。唉,看我,结婚当天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都没带你好好认识我那些老同学和拜把子兄弟。出去旅游前,挑个日子我请他们吃饭,你也认认人,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
红绸子被面?齐淑芳没见过,急急忙忙地在记忆里翻找片刻,找到了,被她妈和大哥偷走了。婚后几个月,也就是去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她妈和她哥来打秋风,顺手牵羊。他哥叫她在外面说话,他妈在从柜子里把被子抱出来拆了,拿走红绸子被面和细棉布被里。
棉花也格外贵重,齐母为什么没一起拿走?齐淑芳猜测,拿整床被子太容易暴露了,所以只把被面和被里塞在怀里带走。
贺建国回到家打开包裹,把自己带来的衣服放进柜子,没问红绸子被面为什么不见了。
齐淑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他,“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忘记提了。所以前些日子我娘和我哥来闹,我就没给他们好脸色。”以后逢年过节的礼物她会按时送过去,也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但是别的请原谅她做不到。
“没事。丝绸不需要用票,等我还清债,攒出钱,咱们买更好的丝绸。可惜丝绸只能做被面,不能做成衣服穿出去。”贺建国可不忍心责备自己的老婆,而且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是那个偏心眼的丈母娘,真不能对丈母娘报以希望,光知道剥削女儿补贴儿子。
“你不用天天想着攒钱,我有钱。”
贺建国放好衣服,笑道:“咱家刚买了自行车,你能有啥钱?”
齐淑芳想到自己手里攒的一千多块钱,觉得是时候跟贺建国提一提了,就算不把全部真相告诉他,也得告诉他一部分,于是挑了去毛红军家卖野猪肉的事情告诉他,同时,手里私房钱的数目也打了个对折。
贺建国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一阵数落,“你咋就这么胆大?敢去私下交易?那钱是这么好拿的吗?你也不觉得烫手。说一句不能往外传的话,票证的出现就是为了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控制全国人民对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所以,国家严禁投机倒把,严禁私下交易,抓住了绝不留情。那个毛主任一家子要是坏一点,或者十分遵纪守法,直接就能去举报你,然后相关部门把所有钱款货物没收,还会把你提溜出来游街示众兼批、斗。你别以为我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情哪个地方都有发生,黑市交易上有翻脸不认人的,也有送命的。”
齐淑芳脸色一变,“这么严重?”
她自觉很小心,原来在贺建国眼里自己的行为仍然是太鲁莽太胆大包天了吗?
“当然。非常严重,不能因为完成一次交易就抱着侥幸心理,国家对黑市的打击力度是所有人想象不到的严厉。”贺建国常年在外,见多识广,细心地把这些事情告诉妻子,提醒她规避风险,“你要是缺钱花,我以后努力赚钱给你寄来,你别自己冒险。还有深山老林,不要去打猎,沈二蛋有个本家的叔叔,就是十年前想去山里找吃的,结果叫野猪顶死了。”
就算齐淑芳说自己力气大,打猎本事高,在贺建国心里,她仍是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不应该独自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
齐淑芳很慎重地答应不再搞私下交易,对于贺建国不让她进山打猎的想法就不赞同了。
“建国,我对打猎很在行,从来没失手过,我连野猪都能打下来呢,你要相信我的本事呀!我答应你以后不深入山林,只打野鸡野鸭子这类的小东西,或者去河里逮鱼,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我拾柴禾也要进山。”齐淑芳点上煤油灯,拿出新牙刷和没用过的搪瓷缸用开水浸泡清洗一遍,连同牙膏一起递给他,“先刷牙,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行,夜还长着呢。这个先给你,我特地给你买的。”贺建国从包裹里抽出一条在昏暗灯光下依旧鲜艳无比的红纱巾给齐淑芳,然后接过搪瓷缸和牙刷牙膏,到外面刷牙洗脸,回来已经把洗脚水烧好端进来了。
“放在盆架子上的新搪瓷盆是我买的洗脸盆,床尾的这个旧搪瓷盆才是洗脚盆!”齐淑芳才把突如其来的惊喜收好,就听他还喃喃自语地说不是以前的搪瓷盆,忍不住开口解释。
贺建国嘿嘿笑道:“那正好,你先洗脸,我再去舀洗脚水,锅里还有热水。”
刷牙、洗脸、洗脚,漫漫长夜,接下来干什么?
没有经验的齐淑芳突然害羞了,害羞中又透着一点彷徨之意,她不是原来的齐淑芳,也没有经历过婚姻和爱情,能理所当然地在领证当日洞房花烛吗?对于她而言,贺建国是第一次见面感觉还不错的男人,而对于贺建国来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原来的齐淑芳。
“淑芳,睡觉了。”贺建国吹了灯,声音在黑暗中想起。
摸黑来?齐淑芳一咬牙,“来了。”
不管了,反正两人都是雏儿,谁也不吃亏,她穿越成齐淑芳已经成了定局,结婚证也是她和贺建国的,不能因为自己不是原来的齐淑芳,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就错过了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