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是学问人,当然也想看书,此时见宝山在眼前,心痒难耐,急得抓耳挠腮,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米思见他不识趣,终于失了耐心,只侧身一扬手,“请。”
说是“请”,其实就是“滚蛋”的意思。
院长阁下嘴唇直抖,几欲暴怒。
但他又看了看面前看似中年,实则辈分高到没谱的杨先生。
罢了,我是有修养的晚辈,不和出了名的社交破落户杨某人一般见识。
带着莫大的遗憾,院长与一众远疆分院高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人。
等他们走了人,任重便与杨米思去到隔壁一间封闭式小会议室,先关紧了房门,又检查了这会议室,确定没有任何摄像头,任重再打开信息流探测屏蔽干扰仪,这才将他手写出来的小册子递给杨米思。
杨米思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思翻开册子,在第一页开门见山便见着这样一行字。
“所谓人的思维,是信息的集合。信息的本质,是信息流。思维信息流如何来?来自规律的集合。规律从何来,来自电子作为存在态的震荡与旋转,来自电子作为能量态的涨落,来自原子核内部质子与中子的旋转……总之,人的思维其实是大脑内部一切物质与能量聚合在一起之后形成的规律的总和,与智脑中贮存的信息其实是同一类存在,只不过它更复杂,容纳的信息量更庞大。”
这是总纲,有点大言不惭,但杨米思并不急着反驳,而是继续往下看。
在后面的十几页中,任重罗列了大量实验数据来对总纲进行证明,以至于杨米思对总纲里的内容从起初的质疑,慢慢变得将信将疑,再到看完相关的所有相关论文,只觉意犹未尽。
闭目沉思消化良久后,杨米思问道:“虽然前言总纲里给的论调很惊世骇俗,毕竟按照通常的观念,人们都认为不管人工智能性能再优越,与人的思维都还是有本质不同。可你却是干脆将人的思维与智脑中的信息等同视为一物。我起初想反驳,但又忍了一下。看完后续全文后,我又觉得,这总纲似乎又有那么些道理。但却让人觉得很悲观,人真的和智脑没有区别么?失去了无限的可能,那人类的上限是不是已经提前注定了?你这些文章,看似有理,可却又似乎都只是旁敲侧击,最终还是未能定性啊。”
任重点了点头,“大胆猜想,细心求证,是为科学。我所提出的,起码是一条可能正确的路,对吧?”
“是的。至少你已经真在这条路上走出去很远了。我很佩服你。”杨米思诚恳道。
任重:“继续看下去吧。”
杨米思再翻开下一页。
“宏观与微观宇宙之美:对称美学。”
在这篇文章里,任重以杨-米尔斯理论为核心骨架,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地球人类曾经走过的路,从牛顿的经典力学到麦克斯韦的电磁光理论,从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到盖尔曼的量子色动力学,从泡利的整体规范对称性与局域规范对称性到非阿贝尔规范场论,从质子中子同位旋守恒到杨-米尔斯理论,从规范玻色子到夸克模型,从费米子到希格斯粒机制,再一股脑抛出渐近自由、夸克禁闭、自发对称破却、规范场的重组等等概念,随后又在机械帝国现有的微观观察科技水平的基础之上继续往下推进,从暗物质暗能量与引力的关系延展到无处不在的信息流的物能二象性,再引申到折跃亚空间的树状网络与宇宙坐标系的无限精确论。
在这短短一万余字的论文中,任重用自己的笔,以一股脑猛砸理论结晶的方式,带着杨米思重走了一遍真正的地球人类文明曾经走过的路,又再往前多走出去一些。
当然,任重在具体表述时,都没把这些理论的名称拿出来,甚至在内容和表述上也做了很多模棱两可的帝国本土化改写。
至于一些在帝国中尚未出现,又或是他本人尚未接触到的理论,他也都用了纯数学推演以不断追求心中的对称美感的目标,强行以猜想的方式砸了出来。
这些数学计算的过程,都由源星科学院里的顶级数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在任重通过孙艾实施的引导之下,群策群力完成。
如果是一个学问做得不够精深,理论知识不够扎实的人,看了这篇文章,大约会只想骂娘。
但杨米思显然已经跨过了文章的阅读门槛。
看完后,他一言不发地摸出纸笔,开始低着头在纸上唰唰唰地记录起来。
他在整理自己的知识体系。
任重在一旁也没说什么,只看着他不断抛出概念。
时间过去一个多小时,杨米思开始了自己的计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