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第一次听到这表白时,任重十分触动,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他心目中,马潇凌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她很有战斗天赋,也挺聪明,就是总懒得动脑子,待人接物都很直来直去。
任重将她当哥们,也从未想过俩人间会产生出男女之间的感情。
在某条马潇凌自己都不知道的时间线里,任重为了进入深讯马氏,甚至已经与马潇凌走完了男女之间的最后一步。
但任重又将这秘密深藏心底,只继续亏欠着她。
任重其实从未忘过那事,但又难以启齿。他总不能对马潇凌说,“在你不知道的时间线里,我们发生了关系。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毕竟在任重的认知里,马潇凌的确是一个如此简单的人。当初马大姐答应他的要求,给自己找的理由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她催促任重时所说的话是“搞快点。办完事早点睡,既然明天下午就要走,那我明上午还能抓紧时间带人出去布设点雷区,修几个自动化防御工事。”
以及“来啊,谁怕谁。”
马大姐太洒脱了。
某种意义上,她也太会伪装了。
她当真是一个天生的影后,甚至连任重这样穿梭在时间中的窥视者也能欺骗。
直到如今,她先是半只脚迈进鬼门关,又收了回来,又再一次面对人生抉择,并重新审问内心,直面遗憾,再决定真个去死。经过这番高强度的情绪起伏后,马潇凌又有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来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终于没忍住,也终于撕开了自己看似纯爷们男人婆的伪装,决定坦然一次。
其实,但凡是还有一丝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她也绝不会说出口。
因为她的确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很了解任重,更知道任重的为人原则,她害怕说出口之后互相尴尬,更害怕遭到有着原始纯粹的爱情观的任重的拒绝。
那太丢人了。
她的勇气,完全源自对死亡的绝对预期。
反正等我死后他也没机会笑话我。
反正他都没有机会拒绝我。他更没机会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把你当兄弟,你竟想睡我。
丢人也丢不到哪里去。所以,就这样吧。
带着这样的信念,马潇凌挥舞着电浆迸射的大枪与准时从而天降的蛇形墟兽厮杀到了一起。
任重的耳边响起钱望慎操控机械臂快速更换装甲零部件时的咔哒声。
他仰起脖子,目光穿越了单向的光学伪装屏障,静静地看着上空里光芒万丈宛如真正的女武神的马潇凌。
此时任重的心头有些感慨万千。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其实很想问问马潇凌,你到底是心直口快还是内敛矫情。
任重更又从马潇凌的身上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无所不能的。
相处这么久了,自己竟还是没能看穿她的内心,还得要她自己说出口才能懂。
同时,任重心头却又隐隐泛起了另一种痛苦。
他在害怕,在自我审问。
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这毫无疑问。
但能在此时此刻对付眼前这只蛇形墟兽,以及接下来的六个分别具备不同能力的墟兽的,放眼源星,其实又只有使用了电控结晶体的马潇凌。
任重知道,在三分钟后会出现一只极其强悍的超阶墟兽,那是一种墟兽图鉴里不曾记载,无形无状,却又能在悄无声息间分解一切物质的隐形怪物。
只有马潇凌将她的电浆大枪激发到极致,再将恐怖的电流灌注进那墟兽的体内,才能使其现行。随后任重才能与其他人联手起来将其击杀。
并且,在此过程中,除了任重本人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所以,某种意义上,在此时此刻去理解,如果任重想拿下九个老冰棍,那马潇凌就必须死在这里,和其他已经失去的战友一样。
任重将会不得不直面自己一直努力规避的真正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