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于承德此时急怒攻心的模样,任重意识到,他和阳升马氏之间有故事。
故事似乎还不简单,有往事故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这是任重预料之外的状况。
此时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
要么放任不管,强行摁住于承德,自己带着宋沐恩与马潇凌,又或者别的九级职业者前往太空。等下次重开后找嬴浩要人时,将于承德排除在外。
要么就想个法子让于承德与阳升马氏化干戈为玉帛,再追问于承德他当年遇到的马氏族人的情况,把马潇凌的潜能也开发出来。
任重毫不犹豫地打算选第二种。
第一种会更省心,但不符合任重完美主义者的人生原则,会让他十分难受。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事已至此,总得面对。
任重轻咳一声,抬手虚压,“于先生别激动,稍安勿躁。不如我们到旁边聊聊?”
于承德见状,强压怒火,“好。”
随后,二人便走到了旁边角落。
于承德思考了一下,说道:“临出发前,嬴先生曾与我再三强调。既然我跟了任先生你,就得将你等同视为他本人。我必须无条件听从你的一切命令。哪怕你要我去死,也必须严格执行。我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
聊到这,于承德短暂沉默。
众所周知,所有交谈里只要有“但是”二字,那么重点内容都是“但是”后面的转折内容。
任重摆了摆手,“于先生你有话直说吧。我向来通情达理。”
于承德瓮声瓮气嗯了一声,“任先生你知道我是嬴先生的家奴。但曾经我也是个六级主权公民的合法继承人。我的父亲曾是个德高望重的镇长。在我父亲的管理下,我们的小镇十分繁荣,距离进阶为县城只一步之遥。可惜……”
任重打断了于承德话,“问题就出在德高望重上?你父亲对待荒人太过仁慈,被‘网’判定为有逆反风险,所以遭到了清算?”
于承德点了点头,“是的。任先生您还是明白人。我的所有亲属,算上我的家属子女,家族上下数百口人,一夜之间,被急于建功立业的马氏庶子带着特战队员杀的杀,抓的抓。只有我本人因为加入了源星军工卫队,并且嬴先生出面做保才幸免于难,但由于协会制度的要求,我也被迫成了嬴先生的家奴。如此深仇大恨,刻骨铭心,我苦练战技,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成为九级战士,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找上那庶子血债血偿,再救回我的家人。”
任重闻言,心情的确有些复杂。
他早已知道,当年阳升马氏正是靠着给协会鞍前马后镇压异己排除风险而起家。
于承德家族的遭遇大约也只是阳升马氏众多彪炳战功里的一部分。
比起无名之城的惨案,这甚至排不上号。
这事对阳升马氏而言,或许只是家族史料中轻描淡写的一行字,渺小细微如同羽毛。
但也正是这一片羽毛,压到于承德的身上却又如天塌地陷,完全摧毁了他的人生。
任重叹了口气,“虽然于先生你所说那马氏庶子的确可恨,但真正的凶徒其实不是他。”
于承德闻言,猛然揭开面罩盖板,“任先生,我虽然要听从你的命令,但我报仇这事同样有嬴先生的许可。两者并不冲突。你这话是在为凶手开脱,我听不得。你就不要再说了。”
任重沉默片刻,再道:“凶手拿刀杀了一个人,真正的凶手是人,而不是刀。将于先生你的家人判为叛逆的,是协会和‘网’。马家庶子只是个执行者。他的身份,是刀。你恨刀,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于承德:“道理我都懂,可如果只是生死血仇,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人还在不在也不好说,我倒也能放下。但事实不只这样,那个马家庶子还动用手段将我家的女眷收为奴隶。他家里的人亲口告诉我,我的妻女婶姨受尽屈辱而死。这事儿,我放不下。”
任重闻言,深吸一口气,心头倒是有些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也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
以他的本意,也不想为马潇凌的先祖开脱。
临到头来,任重也只能说上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