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自己近来的状况不佳,祐樘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去清宁宫了。可太皇太后却时刻惦记着他这个孙儿,漪乔每日去请安的时候,她都会在漪乔面前叨叨说樘儿忙得连她这个祖母都抛到脑后了,十几个孙子孙女都来看过了就他不来之类。
漪乔不止一次地跟太皇太后解释说祐樘是怕把病气过给她老人家以致雪上加霜,可是好像没什么用。她不由在心里好笑道:两个生着病的人,这是要互相传染么?
不过这么着说的次数多了,倒是不好意思不去一趟。
这日正好早朝散得早,祐樘早早地回了乾清宫。他一进暖阁就看见漪乔正埋头伏案,专心致志地不知道在写什么。
听到宫人们行礼的动静,漪乔才发现他的到来。然而还没等她起身跟他见礼,他就将宫人内侍们全都挥退了。
漪乔见他笑吟吟地绕到她身后,然后极其自然地从后面抱住了她。漪乔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撇嘴故意道:“人都说距离产生美,你干嘛非要让我搬过来?不怕腻歪嘛?”而且,搞得她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祐樘又收了收揽在她腰间的手,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柔地道:“可我觉得我们这样也挺美的。”
漪乔嘴角一抽——零距离啊……
“乔儿不想与我同住,嗯?你舍得让我在这大冷天儿每日往坤宁宫跑?抑或,乔儿是嫌乾清宫伺候的人太多了,”他思量了一下,“嗯,好像是有点多。我记得乔儿刚回来之时就跟我说了这个,如今想来真是有先见之明,人多确实不方便行事。”
“我……”行事……行什么事……漪乔囧了一下。
由于暖阁里十分暖和,暖和得让人冒汗,所以她只套了一件宽松的单衣在身上。眼下他这么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就撒在她的颈间,实在有些暧昧。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她眼下正在做正经事。
她犹豫着把手轻轻附在祐樘的手背上,低低地道:“那什么,你先放开我……”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收了收手臂,修长的手指挑逗一样慢慢在她腰际游移。他嘴角勾着温良纯然的笑,望着她的目光宛若一汪春水,波动光转间泛着点点疑惑。
漪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暗里却是咬了咬牙,一把抓起他的一只手:“其实我是嫌你的手凉。”
“乔儿这是趁人之危,欺负我眼下没多少力气,”他说着站起身,幽幽叹口气,“乔儿又不是不晓得我一到冬天手足就容易发凉。何况我鸡鸣时分就起了,一直忙到这会儿,眼下刚打外面回来,也没来得及暖和暖和就径直来这里找乔儿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被嫌弃了。”
虽然方才那是玩笑话,但漪乔竟被他这么一通话说得有些惭愧。她讪笑着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将他微凉的双手捧在手心里努力包着,嘴唇贴着他的手背轻呼了几口热气。她抬头看到他唇角晕开的温柔笑意,也笑着冲他眨眨眼。
“乔儿在写什么呢,”他扫了一眼她面前摊开的粉蜡笺上奇奇怪怪的符号,“怎么跟画符似的?”
“呃……是啊,就是在画符,”漪乔突然板起脸,“因为我要收了你这只妖孽!”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那是她给墨意写的。
半年前的那次见面,墨意告诉她他要去一趟江淮,除了完成一件要事以外,也正好能去查看一下云家在江南的产业。毕竟他在京城呆的时间太久,也该去其他地方瞧瞧了。
而令漪乔惊讶的是,他所说的要事,竟然是祐樘交给他的。她好奇之下询问是什么事,墨意沉吟片刻后,跟她大致阐述了一下。原来祐樘让他协助户部左侍郎叶淇为盐法改革做准备,去江淮地区做一番调查。
可漪乔仍然不解——依着墨意的性子,他怎么会听祐樘的派遣?要知道,他根本就不怕他。而且,他一向是不屑搀和官场中事的。
然而墨意并未往深处说,只道那是他与他的事情,她不用理会。
也是在他临行前的那次见面,他告诉她他想著书,将他这些年来对算学的研究心得全部整理下来,分门别类地总归在一起,同时纠正前人之谬,以达到补缺续断、正本清源的目的,也算是福泽后人。漪乔听后激动不已,她相信只要他的书成,必然会成为数学史上夺人眼目的一部巨著,惊艳千古。
不过她为了不让历史发生错乱,也告诉他不能把她教给他的东西写进去,但可以借鉴一下其中的思想精髓,将前代已有的成就发展一下,革故鼎新。
她为表支持,开始利用平时的空闲时间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好的命题和算法记录下来,打算回头见到墨意再一并送给他,也算是帮他的忙。
而她写的符号数字、画的图用的都是现代数学那套东西,祐樘就算是涉猎再广,也不可能认识。
祐樘自然知道那不是鬼画符,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愿说破而已——她这么藏着掖着不想让他知道而他又不认得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收了我?那乔儿可要想清楚了,”他慢悠悠地笑道,“收了我这只妖孽,乔儿就生不出小妖孽了。乔儿不能为了赢那个赌,就谋害亲夫不是?”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无语望他的样子,轻轻将手抽出来,拍了拍她的脸颊,柔声道:“好了,为防乔儿真的把我摄了去,我还是避一避的好——我去看看皇祖母,等我回来一起用午膳,嗯?”
漪乔抿抿唇,点头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