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终于看清了茉优卡五官,那已经不能叫五官了。茉优卡的额头上有一个弹孔,一双眼睛被两个黑洞洞的向外迸着血的窟窿代替了,她的运动衣已经成一件血衣了。教授无法想像她的身上还有多少个弹孔。茉优卡的嘴中还在向外淌着血。她张嘴说话了,教授不由自主的和她交谈起来。那个画面很熟悉,就发生在不久。
‘我的脑海中只有你’。
‘还有亚州历史’。
‘可是我不想做一名博学多才的老师’。
‘你拥有选择的权力’。
‘我没有选择,只是宿命’。
像是沙画般,眼前的茉优卡恢复了原有妩媚,她的眸子绽放着光芒,一头梨花烫发倾泻而下,优雅的铺在她的背上。她抚摸着教授的胸膛,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部位,她用修长的双手挑逗性的抵向他的嘴唇。
‘你知道吗?在曼都酒吧的门口,你不该让我去买那包香烟’。
画面一转,夕阳斜下,伊洛瓦底江畔的观景台,茉优卡那瀑布般的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那股清淡的香味扑鼻而入。她慢悠悠的走着,步调和教授一样,一只手挽着教授的强壮有力的臂膀,她的头依偎在教授的身旁,像一只小鸟,依恋着自己的翅膀。教授侧过头看着她,灰色的双眼中尽显温柔,她的脸越来越不清晰,像雨夜中的伊洛瓦底江一样消失不见了。突然,凭空出现一张面目狰狞的面孔,这张面孔也是茉优卡的,教授一把推开狰狞的面孔,那张狰狞的面孔流着血泪,控诉着。‘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现在的是自由的,我是自由的,我自由了’。
教授扶着额头,手中沾着丹修斯的血液在他的额头皮肤上染了一片,他的视线模糊不清,眼前像是被蒙上了茉优卡那件血衣,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地狱。他一次又一次的质问自己。‘我都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是个自以为聪明的混蛋’?教授转过身,向出租车的方向走去,还没有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她的确没有选择。他自言自语,似乎是分裂的精神病患者般,苍白的脸已经面如土色,突然,他跪倒在地上,锤打着自己的额头,使劲拽着潮湿的头发,他终于呐喊出来了。“你是自由的,你自由了。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喜欢你的这个事实。你相信我吗”?
丹修斯猛的被眼前突然转变的画面吓了一跳,他看着眼前深陷在痛苦中的男人。这个男人被撕裂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亦或者内心。那声嘶吼不属于人类,不属于任何生物。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怆和绝望,缱绻的情感把这个男人拉进了悱恻的深渊,也许,他将会永无翻身之日。
‘你属于我,我属于这个国家,你也是这个国家不可分割的一分子’。教授想起史将军在幻觉中的梦呓。‘无论是历史中,还是未来’。茉优卡是史将军按排在自己身边的特工,他想。‘她在监视着一位绅士’。史将军的话再一次从记忆中响起。教授苦笑一声。‘我是一位绅士’。这肯定是茉优卡告诉史将军的。作为一名特工,她成功了。可是,她喜欢上了她的猎物,她爱上了猎物,这是致命的。
她是史将军说的那个女孩,她是史将军的女儿。他们有一样的眼睛,像月光下伊洛瓦底江的鳞波荡漾的水面。
“为什么这样对待她”。教授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起伏,没有任何感情。
丹修斯猜不透对方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肯定教授不是在质问自己。‘他的意思是为什么杀死她?还是为什么这么残忍的杀掉她’?他需要谨慎的回答这个问题。“她是潜伏在你身边的卧底,据我们所知,她在你身边两年了”。
“她做了什么,你们这么对她”?
“禾久石说,她用感情控制住你了”。丹修斯思衬了下,他想,应该说的更隐晦一些还是更残忍一些。“她是一名出色的特工”。
“她是。。。”教授直起身子,继续向着出租车走去,出租车距他只有几米远,可是,像是需要使用数个世纪才能走过去。他的思绪飘到了大皇宫的主殿,那个坐在狮王宝座上的瘾君子在幻觉中嘀咕着。他止住脚步,确定道。“你们怎么发现的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禾久石发现的,他说在曼都酒。。。”
“好了,不用说了,是我做错了”。教授的背弓着,像极了一位落魄的书生,他把青灰色的制服脱下来,擦拭着额头和双眼,然后丢到了陶塔曼湖中,这次湖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你们为什么要把她的脸毁掉”。
“接应你,给你送出租车的那个人是一位非常典型并且专业的杀手”。丹修斯慎重的继续道。“他的杀人方式在那个领域沿袭了多年”。
“你有两个选择”。教授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讲道。“你死,或者那个该死的杀人凶手死”。
“他是禾久石的人,他现在应该已经乘上了离开缅甸的火车”。
“我不在乎他属于谁,告诉我,他的名字,长相,爱好以及他即将去的地方”。冷静重新占领高地,现在的他出离了比丘世界,他是魔旬的代表,他是魔旬的意识延伸,就算对方是成佛的释迦牟尼,也必须遵循自己的规则,否则就再一次准备好悟化在菩提树下。
“东北亚”。丹修斯犹豫了一下,疑惑道。“你想干什么”?他又沉默了一会,张口道。“你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人没有感情,你和他不同”。
“他的爱好和长相”。教授机械道。
“他喜欢。。。”丹修斯尽力想隐瞒什么,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想再说下去。他盯着对方的后背,对方像机器人一样打算转过身子。“他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这也是他作为杀手独有的癖好。他的长相很出众,像极了影视明星。”。
教授点了点头,等着丹修斯继续说下去,他需要一个特征。
“他的眼睛像仲夏的湛蓝天空,清澈而深邃。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以为他是一个杂交品种,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见鬼的基因变异,据说百万人中才会有一名眼睛变异的人”。
“很好。我今晚就会离开缅甸。我不会杀你”。教授毫无力气的道,他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以为他是将死之人。对方的警告被他付之一笑。“我想,我无法再平静的待在曼德勒市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杀你,总会有人来收取你性命,你们得罪错了人”。教授感觉自己的脸颊烫烫的,那是泪水吗?“所谓的制衡,哼!你亲自把平衡打破了,是你开的第一枪”。
“你在说什么,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丹修斯摸不着头脑,急切的问。“她只是一名服务于全国巩固与发展组织的一名普通的特工”。
“她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孩”。教授把茉优卡的尸体抱在胸前。很轻,像抓不住就将被可恶的风吹走的一支羽毛,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默数着自己的脚踏在曼德勒土地上的每一步,计算着走到曼德勒山山顶需要多少步,那是为茉优卡做的最后一件事。就像为满足茉优卡好意,为她编织了一个自己的生日般,那组数字将永远铭记于心,刻骨于髓。同样,他也很庆幸来自于茉优卡两年的陪伴。背叛和谎言已经无需再计较了,就像那组数字已经成为了教授真正的生日。
丹修斯目视着教授消失在视线内,他听到出租车发出了一阵响声。接着,周围进入了诡异的寂静中。两处肩胛骨处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他忍不住暗骂了声。心中却在思考着教授最后离开时说的那句话的含意。‘她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孩’。
柚木大桥传来一阵颤动,很轻,轻的像是有人在刻意走的很慢,不会惹起旁人的警觉,只有食肉动物在捕杀猎物时才会拥有的脚步。丹修斯瞬间警惕起来。‘难道是那个野兽改变了主意,要为自己的女人复仇’?他忍着剧痛伸手向腰间,准备抽出枪来防卫,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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