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迈入温兆腾的私人公寓,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夜。
我推开门的霎那有点不知所措,空荡,黑暗。
黑色地板,黑色家具,就连护墙板都是黑色,我是一个特别害怕深沉的人,我觉得很压抑,也很恐怖,像是鬼魅。我总是特意逃避着人性世故最残忍恶意的一面,屏蔽所有带着伤害目的的东西,只接纳温暖与阳光,也用这两者去善待别人,可我分明清楚这个世界的黑暗与规则太多,是排斥穷人和弱者的,活得那么清楚,那么精明,本身就是一场疲惫的修行,我做不了苦行僧,还不如装傻充愣到底。
深城敢查林维止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两个确实势均力敌,连外界都持观望态度,谁也没有把握谁一定会赢。
两个小时前我接到温兆腾的电话,他似乎喝了酒,说话含糊不清,他告诉我保姆不在,他饿了,想吃面,便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根本不会煮面,只会泡面,于是我在厨房里泡了两碗康师傅端出去,他坐在餐桌安静等,白色绒衣穿在他身上,十分的温暖清朗。
他问我也饿了吗。
我笑着说没有呀,我把两碗都推到他面前,“一碗红烧,一碗海鲜,本来一碗就可以打发你,但我良心难安,我想让你吃得丰盛点,怎样,作为秘书我称职吗?”
他尝了一口,大约味道比他自己泡得好,他眉眼弯了弯,“称职。”
他不像是饿了,吃得很斯文,在我的认知里饿了的人都是狼吞虎咽,根本无暇顾及吃相怎样,我托着腮问他你是不是装饿。
他吃面的动作一顿,“我为什么要装。”
我说为了诓我过来,你自己一个人太寂寞。
他沉默了两秒,“你猜对了。”
我一愣。
他抽出两张纸擦拭唇角,“你觉得这栋公寓,冷清吗。”
我四下看了看,“你娶妻就不冷清了。”
“很多事不是想就可以。”他把纸团扔进面碗里,我笑眯眯问他你也想啊。
“一个生理正常但长期没有性生活的男人,会不想老婆吗?”
我认识温兆腾也有一段日子,他这人的确贫,但贫得这么直白还真是头一回,我没忍住抠着桌角笑出来,他不理会我的嘲笑,从餐桌起身径直走向客厅,我跟在他身后还是止不住,“你所有时间都贡献给了事业,你干脆娶你自己好了。”
他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宁缺毋滥,如果我选择一个不喜欢也没有冲动的女人,那是不是很悲哀。”
我听出他话中深意,没有搭腔。
“我不是林维止,做不到他的隐忍和自弃。”
我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似乎也跟着一起醉了,“他当初也很喜欢严潮的姑姑。可是再热烈的两个人,经过漫长婚姻的打磨,也都会归为平淡,甚至消亡。”
他看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好笑挑了挑眉,“你结过婚吗。”
“我没有啊。”
他饮了口酒,“那你装什么行家。林维止那种连心都是黑色的男人,感情怎么会是白的。”
我讨厌说林维止是坏人的人,即使真相他就是。
但我并不憎恶温兆腾,因为我知道他是好人,他是一个厉害到令人畏惧的官,即使华盛有任何污迹,也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他常年在仕途,极少能在华盛决策什么,那些股东我交锋了一次就心知肚明,都是为了钱财折腰的无耻之徒,他们只会毁掉温兆腾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