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启程,景誉就与云家姐弟说王爷交代了些事,须禀告太傅和尉迟元帅,咱们回去得快马加鞭,以免耽误要事。
准备游山玩水、尽兴缓缓归的云知行一听,立马垮了脸,不但嘴里嘟嘟囔囔的十分不开心,还对景誉散发出愈发强烈的不满。
趁着云之贤专心看着远处的壮丽的晚云目不转睛时,他驱马上前与景誉并排而行。
开门见山,云知行直白道:“其实,我早知道你没死,只是不知道你与师父相交要好,是他给你易容成了言沉。”
景誉微笑,真诚地道歉:“知行,很是对不住。”
“本来我也没把你与闯进我长姐房中的人联系起来,只因你留下了那块玉牌。那日听长姐说起,我才知道玉牌是世伯送的,你一块,她一块。”
景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低声道:“当初给你留下玉牌的本意,也是向你表明身份。此信物为证,我不会伤害你姐姐。”
“可是,如你一直不能报仇的话,岂非永远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永远都想让兄长和长姐活在对你的歉意中?”
景誉歉然苦笑,叹了口气。
“我原想着尉迟世叔若是告知当年并没有谋害我父母,我就放下报仇,当时西郡战事告急,便想着此役就随父母去吧,这世上已没有了牵挂,所以并未想得这样长远。”
听着,亦承了“济世救人”师训的云知行突地有些难受,胸口梗梗的,让他很不舒服。
“你这般打算时,有没有想过我姐姐?虽然她还不知道,可毕竟你们订过娃娃亲。你一走了之,岂非辜负了各位长辈的期盼?”
长辈们的期盼吗?
景誉回过头去看仍在眺望山边晚云的云之贤。
想起与云知谨同窗的那些年,晚课上的夫子总带着三分酒气,一人自醉般地念起那些写尽莺莺燕燕的句子。
学子们刚好是叛逆顽嬉的时候,总摇头晃脑地模仿夫子滑稽的样子,奈何东施效颦,没人可读出诗词中的韵味。
一次,夫子满面□□地念起‘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时,还说这是描写佳女子的美句,大叹女子温柔沉默乃是美德,自然令人觉得亲近怡然。
而如今,他眼前的她,不正是如此吗?
念及此处,心里的暖意腾上面庞,嘴唇不自觉向上扬起。
他看着云知行的眼睛,温和诚恳:“你说过让我别再去骚扰她,不然九王爷会不高兴的。当时我听懂了你的意思,虽不服气,可后来看着王爷也是拿出真心待她,日后她不需为衣食住行担忧,也可继续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她不知道婚约的事,没有我,她也会过得很好,我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十四岁的云知行一脸懵懂,为这样的慷慨感到困惑。
“自己喜欢的,不需要牢牢抓在手中吗?”
景誉笑着摇头,平和柔缓:“我想,这最喜欢的感情里也应有成全。”
云知行不明白“成全”二字的意思,愣在当下。
恰时,赏过晚云的云之贤追上来,景誉笑着问她:“西郡的云彩好看吗?”
“西郡的晚云壮观美丽令人窒息,比皇都的好看,但不及东郡。”
“嗯?这是为何?”
“少时赏云,不管是院子还是房顶,都知道自己在家中,父母兄弟都在身边,云落时,娘亲会拖长声音叫我吃饭;西郡的晚云虽然瑰丽壮观,但此情此景太过悲壮苍凉,令人起了离别的愁绪。”
景誉安慰她:“再有三日便到家了,当是还在赏晚云,婶母还未唤你吃晚饭。”
云之贤莞尔,倾着身子,伸手去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