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自己也应该停止疗养,并能有一些较为放达的活动了,比如不想再喝的红糖水,又比如找哪天跟沈宪一道练个剑,可谢诩一样都不允许,提起来都会板脸。
今日连挂个灯笼这样的小事,都能叫他不悦至此,玉佑樘着实忍不住了,负手走在前边道:“难道来了葵水之后,我就再不能像男子一般生活了?”
谢诩道:“你仍需要保持后续的注意和疗养,不然体寒之症依旧会复发。”
“你先前还说寒气都去了。”玉佑樘皱起眉。
谢诩不急不缓道:“也许只是表面现象,你用药多年,深处的病根恐也落下了。”
玉佑樘拂袖:“你那时可没这么讲,你言已经痊愈!”
谢诩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所以我才被你言是庸医。”
玉佑樘:“……”
=……=
其实,谢诩这般做是有难言之隐的,回宫前半个月,他为玉佑樘把过一次脉——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
喜脉之象。
那一刻,谢诩险些心悸至死,但立马又延生出许多其余纷杂的情绪,贯穿他的大脑和胸腔,高兴极了,却又羞愧难当,小女孩竟然有了身孕,还是自己的孩子。
他想急于和玉佑樘分享,却猛然想起小姑娘连来个月信都痛苦到想死,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但对于玉佑樘而言,恐怕是噩耗吧。
于是这个老男人很快稳住心虚,抑制住快被倾吐欲望冲破的喉咙。
他垂眸望了望烛光里玉佑樘鲜嫩的小脸,决心压下秘密,等过阵子,缓和缓和,再告诉她。
不过,隐瞒的后果就是他开始狂补养胎知识,几乎要全天候看守在玉佑樘身边,杜绝掉任何对胎儿不利的活动,在饮食保养上更是要亲力亲为,每日典膳司的厨房内,皆是一群宫娥和御厨们围观在一旁,满脸崇敬地围观着清秀俊雅的丞局大人在滚滚油烟中,掌勺颠勺,汗流浃背,筹备太子殿下的饭菜。
碧棠自然也知晓一切,因为现实所碍,谢诩不可能完全守候在太子殿□边,只能靠碧棠时刻监督,碧棠得到消息后,震惊许久都回不过神,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很快投入到对太子殿下的限制与照顾之中,熟读了谢先生交给她的切记事项后,还不能忘记回报给他太子的每日生活,饮食各类细节。
两人的神经时刻都绷得紧紧,生怕玉佑樘一个不注意,伤了胎气。
结果今早碧棠实在忍不住去出恭,这才稍微离了片刻,就叫谢诩瞧见玉佑樘爬那么高挂灯笼,简直要疯……
当然,我们的太子殿下肯定也能感受到到身边人的过度紧惕与注重,这让她不自在得很,她曾经讲过碧棠一次“你现在怎么变得和谢先生一样了。”
碧棠只能苦恼地打哈哈:“近墨者黑吧,呵呵呵呵……”
所幸这个回答还算让玉佑樘满意,顺利蒙混过关,混到除夕。
=……=
除夕当晚,宫中四面张灯结彩,喜闹融融。
明明是叫人兴高采烈,满眼佳肴的团圆宴,玉佑樘仍吃的一身困顿,不知是因喝了几杯小酒道贺,不胜酒力的缘故,还是平日里被谢诩那家伙给养娇惯了太容易累,到最后,耳边只朦胧接收着酒席上皇亲国戚间的觥筹交错声,乏意却愈盛,只好揉了揉眼,随便拈了个借口去园里吹风了。
碧棠忙跟上自家主子,为她套好一件狐毛披风。
她已经习惯被如此对待,只微微蹙眉,而后恢复常色,慢吞吞穿行园中,朝着东宫方向走。
除夕的夜晚不见一丝深沉冰冷,京都明亮的灯火将天空曜亮大半。
谢诩在局里用了餐,他惦记玉佑樘的身子,又想起这孩子在宴席上定是要饮酒,不由愈发心切,也借着宫人太监们闹酒闹得不顾他暇的时候脱了身,想找个机会私下见见碧棠,让她多多留心太子殿下,切莫喝多了。
有迎面而来的脸红着打招呼的宫女,都忽略了去。
一个回去,一个过来,不想却在其间碰了面。
借着园内随处可见的年灯,双方皆是一怔。
玉佑樘不再走,只立在原地等他过来,心有灵犀,谢诩更加疾步地走近。
玉佑樘瞥了眼他深黑的眸子,转了个身,目视远方,哈了口气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谢诩低头凝视她头顶,皎洁的额头,和秀挺的鼻尖:“去年没在你身边。”
玉佑樘微微一笑:“大过年的,非得勾起伤心往事。”
谢诩也随着她笑了,笑并未出声,却有种无声胜有声的温暖,他咬字清晰,慢慢许下承诺:“今后,每一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