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神情一窒,表情有些木然的举杯饮尽,放下酒杯时,脸上尽是嘲讽,“你设计害我,致使邵家上下七十六口人受到牵连。他们当中,又有多少是无辜的。”庄妃说到最后,已有些咬牙切齿。
于静潇脸色泛白,无奈地苦笑,“娘娘,我曾听过一句谚语‘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早在娘娘和邵将军做下那些事后,就应该时刻准备着会有这么一天。既然做下了,那就必须去承担后果不是吗?”
庄妃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但眼中狠厉的光终究还是慢慢退去,表情瞬间变得颓废哀伤,再不复先前的盛气凌人。
于静潇又倒了第三杯,“这最后一杯,敬娘娘,也敬这皇宫。当初我初入宫门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现在两年多下来,阴谋阳谋,诡计算计,已学了个遍。”
庄妃微微一怔,忽而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睛也笑出了泪水,她举头一口饮尽杯中酒,“不错,不错。这皇宫就是个大染缸,任你进来时是何等的清清白白,待得久了,也会走了色!”
三杯断头酒喝罢,于静潇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摆在了庄妃面前。
庄妃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于静潇淡定地说:“毒药。”
庄妃有些诧异和不解地望向她。
于静潇默默叹了一声后,寥寥说道:“皇上判了你绞死之刑。吃了这个毒丸毫无痛苦的去,总比被弓弦活活绞死的强吧。”
“绞刑……”庄妃唇角逸出一抹凄冷怨恨的笑,“他竟然判我绞刑?我与他做了十六年的夫妻,他竟狠得下心来如此对我。想不到,我托付了终身的丈夫,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仇人……”
于静潇听她说得幽怨绝望,心情也觉压抑得很,遂将药丸又向前推了推,“娘娘,时辰快到了。您请上路吧。再过一会儿,行刑的太监们就要进来了。”
谁知庄妃竟然一把挥掉了案上的药丸,冲着于静潇冷冷笑道:“省省吧,本宫不会接受你的怜悯与施舍,我邵家人从来就不畏死亡和伤痛,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替大魏立下赫赫战功。”
于静潇错愕地瞪大了眸子,凝视了倔强骄傲的庄妃良久后,才点头道:“娘娘确实是位非凡的女子。单是这份胆魄已令人敬佩。既然如此,那静潇便在此恭送娘娘上路。”
“于静潇,难为你肯来为本宫送行。本宫就告诉你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庄妃傲然冷笑,一抹精光在眼底划过,“之前本宫在派人寻找那个药店掌柜时,顺带详查了一下你的来历。你认为凭四皇子白煦那么个精明的人物,为什么肯带你这么个素不相识的丑丫头进宫?还让你替贤妃接生?”
于静潇一下愣住了,其实她心底也一直存在着这个疑惑。以白煦为人办事、滴水不漏的原则,怎么会凭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带她入宫,甚至把替贤妃接生这么大的重任交到自己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身上?
庄妃见于静潇怔怔的失神,接着意味不明的说道:“你的身世来历真的只是一个被恶霸陷害后充军的小小官奴吗?”
于静潇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庄妃迎向她急切的眼神,忽而大笑,“本宫不会告诉你,本宫要带着这个秘密一起去下黄泉了。”
于静潇心神剧震,却也知道无法从庄妃的口中套问出来,唯有皱眉凝视着对方。
庄妃笑罢,面色冷凝阴沉,似在指责于静潇,又似在自言自语,“你们都骂本宫淫贱,可谁又知道,这天下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就是这皇宫!”她转眸诡笑着望向于静潇,“本宫再好心的提醒你一句,你以为除了本宫之外,那端庄贤淑的三妃就都是好人了吗?于静潇,给你个忠告,这辈子莫嫁入这皇宫,不然,你的下场不会比本宫强到哪里去!哈哈哈……”
于静潇面对着此刻张狂大笑的庄妃,被她骇人的气势所迫,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这时,等在外面的太监们推开房门快步而入。为首的一个,向着于静潇躬身施礼道:“请御医回避吧,行刑的时辰到了。”
于静潇面色苍白的点点头,脚步向门外退去,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庄妃的脸上。只见她忽而笑容转柔,眼神充满情意而飘忽地望向远方,口中喃喃自语,似在与谁做着最后的道别。
房门在于静潇面前缓缓关上,隔去了太监们拉开弓弦的动作,也隔去了庄妃最后瞥向她,似怨毒似诅咒的目光。
于静潇的步伐有些摇晃,她转身向回走时,便听到里面宣读圣旨的声音,以及随后不久,庄妃那窒息的闷哼声。
一阵早春的寒风袭来,于静潇忍不住战栗。庄妃说的最后几句话,好似诅咒一样不断回响在她耳边,如同跗骨之蛆,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
庄妃死后,宫中的气氛压抑得如同一潭死水,各宫各院都异常的低调,不敢弄出丝毫的响动。倒是前朝,不住传来各种各样的消息。这其中与于静潇有些关联的就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