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宋桃听到他说这话原本起床时意识有些混沌的,此刻却是清醒了大半,身体也不自觉地朝着裴颂礼的方向侧了过去。
裴颂礼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中,十指紧扣,两人彼此之间的体温感知得更为清晰。
“是有关我母亲的事情。”半晌,他才说出这话来,慢条斯理地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框,“在之前何梦如所说的疗养院里,她被囚禁了快二十年。二十年里,她辗转于各个精神病院中……”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尾调已然有些不可抑制的轻颤,像是断弦的琴音,倏地一下终止了所有的音符。
宋桃不禁瞪大了双眸,心脏不可抑制地慌了一瞬。
“那现在你母亲她怎么样?”她深吸了口气,最终问出了这句话来。
裴颂礼捏了捏眉心,嗓音低沉,“状态很差。”说到这里,他又难以抑制地想到了那日母亲离去时的场景。
连绵的雨幕,蓝紫色的绣球花,还有从白色栅栏外跳跃而下浑身湿漉漉的布偶猫。
潮湿的雨汽似乎又从回忆中扑面而来,他都快忘却了母亲那身被阳光曝晒过后的味道,可能是沁雅的茉莉花香或者更为温暖的味道吧,但是那些都被一场雨水浇盖了。
宋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他说他母亲的事情,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的语气要沉重许多,囚禁了二十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是谁做的?”她轻声问着,手指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裴颂礼眼底闪过冷刃般的锋芒,握住她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了,“我父亲。”
宋桃心中骇然,一种冷意似乎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激的她全身都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她有些沉默地低下了头,眉眼间的愁绪也堆积的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身旁的裴颂礼握着她的手随即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别怕,我父亲前几年因为中风躺在了医院里,现在已经有些不能自理了,他常常说我母亲是疯了,其实我始终觉得疯的是我父亲。
有哪一个人会为了维持所谓的商业联姻而囚禁一个想要逃离婚姻的女人那么久?我始终不理解,他曾经还堂而皇之地和我说那是爱。可是爱就是将爱人置于精神病院里从而永不得自由吗?”
他又想起了童年时期在平常的下午,父亲搂着陌生女人进别墅的时候,那时候阳光特别刺目,欧式古典美彩绘花窗将光都投掷成了彩色,蓝色落在父亲俊逸侧脸上编织成了诡异的贪婪。
而那玫红色,则是恰巧落在了陌生女人的唇上,像是被刻意涂上去的油彩,过度的加重色彩失去了协调。
父亲看到了他,下一刻像是川剧变脸般喊来阿姨把他带到楼上,自己也是松开了那个陌生的女人。
裴颂礼想到父亲曾说‘我是爱你母亲的’这句话就不禁冷笑起来。
宋桃见他良久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视线不由得从手上的水杯慢慢移动到远处窗外,天色浓稠的厉害,像是披上了幕布,白日里看到的绿油油云杉此时也是化成了黑魃魃的剪影,看久了,灵魂都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
她不禁想到,一个女人被囚禁辗转二十年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是鼻尖散不去的消毒水味还是银色针管带着镇定剂冷冰冰的刺入皮肉里。是窗外那抹望一眼都很奢侈的爬山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