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好后,巴特着手安排伐木加工。木材砍伐加工和运到特路专用线需要差不多一周多的时间,国内的货到新西伯利亚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瓦罗加的化工原料已经发出了,暂时我们在新西伯利亚没什么事情,乌兰-乌德离满洲里已经不远,而且我和超哥持有的都是一年多次往返签证,于是超哥决定带我去趟满洲里,了解一下蔬菜水果从满洲里发货过来的具体环节,然后再回来乌兰-乌德监装木材。萨沙没有带护照,就在乌兰-乌德等我们,顺便监督木材砍伐加工进度。我问超哥,现在的天气不是很冷,为什么不用集装箱直接发货过来呢?费用也要比汽运从满洲里发货过来省很多。超哥说,集装箱在满洲里和后贝加尔都要排队等,而且蔬菜水果需要卫生检疫,俄罗斯海关很腐败,搞不好就会被扣留,蔬菜水果在集装箱里密闭状态下,时间一久就会发生腐烂,如果用恒温冷藏的集装箱费用会非常高。汽运过关的时候只要给足好处费就会一路绿灯,要知道做蔬菜水果生意时间就是金钱。
和新西伯利亚公司那边打过招呼,我又给丹妮娅去了电话后,我们买了当天晚上去赤塔的火车票。乌兰-乌德到后贝加尔没有直达的火车,我们需要经过赤塔转车,然后在后贝加尔通过公路过境到满洲里。俄罗斯的长途火车没有硬座,只有城际短途的电气列车才是全程硬座,长途火车上的卧铺分三种,一种开放式的硬卧、一种四人软卧包厢、一种双人高级软卧包厢。我和超哥买的是四人软卧包厢的票。
这是趟从乌兰-乌德始发终点到赤塔的火车,上车后发现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快开车了还不见有人上来,我说:“看来这包厢要成为我们两个人的高级包厢了。”超哥笑着说:“先不要高兴太早,开车了才能算。”车马上要起动了,突然走廊里传来浓重东北口音的汉语对话,一个年龄稍长的声音说:“好悬,差一点我们赶不上火车。”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说:“tmd要是不遇到警察查护照,时间根本就来得及,这通跑呀,出了我一身臭汗,我们到了,就这个包厢了。”说着话的功夫,两个三四十岁的提着大包一身农民打扮的中国人进了我们包厢。
在俄罗斯的火车能见到中国人,很是意外,而且还都是东北老乡,我们都很兴奋。我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四十来岁的是老王,我们喊他王哥,三十左右的叫大勇。车起动后,把包厢门一关,我拿出随身带的啤酒香肠,大勇拿出卤好的猪蹄和牛肉,我们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老王和大勇是东北大兴安岭一个村子的,前年过来布里亚特,在一个中国人和俄罗斯合作的锯木厂里打工,老王是修理电锯的师傅,大勇是他的徒弟,平时大勇帮着老王修理电锯外也跟着伐木工伐木。这次两个人的签证马上到期,要回国重新办签证,没想到在火车站遇到警察查护照,两个人被敲诈了十万卢布才得以脱身,还差一点误了火车。
老王见多识广比较健谈,和我们讲起了他们在布里亚特农村打工这两年多时间里的所见所闻。老王讲,布里亚特是俄罗斯木材储备最大的地区,布里亚特共和国有45的面积被森林覆盖,树木种类主要是松木和冷杉林,木材储备量达20多亿立方米。松木和冷杉中国不是没有,但是极少允许开采,价格昂贵,而且远东的红松木冷杉的板材质量堪称世界最好,所以这两年开始陆续有中国人跑到这边和俄罗斯人合作伐木加工,然后通过黑手党势力转运回国,虽然红松俄罗斯政府严禁出口,但是有很多被走私到中国。在俄罗斯工作需要打工卡,但是俄罗斯政府并不欢迎中国人打工,俄罗斯打工卡很难办,像老王这些过来打工的拿的都是商务签证,来的时候从满洲里出境,到了后贝加尔后不敢停留,坐俄罗斯人的出租车到赤塔,然后再坐火车到乌兰-乌德。后贝加尔和赤塔的警察眼睛很毒很黑,一眼就能认出这些过来打工的,遇到警察拦截检查只能掏钱买通,不然的话搞不好就会被遣返回国还要在护照上盖上黑章,几年内都无法进入俄罗斯。
我很奇怪,为什么警察一眼就能认出这些打工的?拿着商务签证过来的中国人很多,很多都是像我们这样过来做生意的,于是就问老王。老王说,他们是农民,怎么看也不像是过来做生意的,真正做生意的过来时间都不会很长,都有俄罗斯人接待,随身不会带太多行李,穿衣打扮也都非常体面,所以俄罗斯警察才会一眼看出来哪些是拿着商务签证过来打工的农民。我心想果真如此,老王和大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农民。
老王接着讲,在赤塔火车站,可以看到一些中国人在等车,都是像他们这样农民打扮,大部分人都背着行李拎着大包,俄罗斯警察见到这些人,过来就查你的护照,然后二话不说拿着护照转身就走,没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警察走,等到警察找个没人地方站下,给几万卢布,才能拿回护照。俄罗斯警察的工资少,所以敲诈像他们这些非法打工者,是警察们捞外快的最好办法。从赤塔到乌兰-乌德的火车上还会好一些,基本上没什么警察检查,他们宁肯花多点钱坐包厢也不做硬卧,包厢相对会更加安全一些。就算是遇到铁路警察检查,也好对付,给瓶酒钱就打发了。
我问,那平时在锯木厂里没有警察骚扰吗?老王说,他们都在深山老林里,很少会有警察和移民局过去检查,偶尔有警察过去检查,老板会出面摆平。我问,他们在深山老林里,平时生活是不是很寂寞?大勇这时候接过话说,不会寂寞,我们平时下班了就自己弄些好吃的来喝酒,老毛子不吃那些下水和猪蹄什么的,都被我们要回来换着样吃。而且每天锯木厂都不消停,都有村里的老毛子来锯木厂,有一些是在山里偷阀木头的贼,半夜拿着木头到锯木厂里卖,最讨厌的是酒鬼,跑去锯木厂死皮赖脸要酒喝,再有一些就是村里的寡妇和单身母亲,过来锯木厂找伐木工开心。老王喝了口啤酒后,指着大勇说,这小子在村里有几个相好的,他哪里还会有时间寂寞。大勇嘿嘿笑着说,老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和村子里的单身母亲生了个混血儿,小女孩一岁多了,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超哥问老王,要不要把小孩带回国?老王说,带不回去,俄罗斯女人才不管和谁生的孩子,也不看重自己的丈夫,但孩子是她们的生命,她们才不会把孩子放弃呢。在俄罗斯,女人怀孕,并不要男人负什么责任。只要怀孕就会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国家会给供养着。我问老王,平时孩子母亲会不会跟他要钱?老王说,平时不会跟他要钱,但是他每个月都会给孩子母亲些钱。远东农村像他这样和俄罗斯女人生孩子的不少,有些拿着旅游签证过来倒包的农民,没有赚到钱,干脆不回国,跑到农村找个俄罗斯女人一起过,种地养猪,生了孩子后,就连警察拿他们也没办法,如果被警察抓了,女人抱着孩子去警察局连哭带闹,警察也只好放人,反正中国人比老毛子勤快,这些人也都生活得不错。老王他们锯木厂附近村子里就有一个这样的东北人,没有护照没有身份,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三四年了,小孩都两岁多了,种地卖货生活得不错,他也不打算回国了。听老王讲到这里,我忽然想,我会不会和丹妮娅结婚?会不会在俄罗斯生活下去呢?
第二天一大早火车到了赤塔,可能是时间还早再加上这趟火车上很少中国人的缘故,火车站上没遇到警察检查。我们依照老王的经验,没有等晚上赤塔到后贝加尔的火车,而是在车站找了辆拉客到后贝加尔的伏尔加轿车,谈好价格后,就直奔了后贝加尔。一路上很顺利,没有遇到警察拦截,不到下午三点钟就到了后贝加尔口岸。我们几个顾不上肚子饿,抓紧时间坐上了中国人开的过境小巴车,在俄罗斯边检排了半个多小时队后便顺利过关。老王讲,今天不是周末,而且这个时间没什么俄罗斯人过关,不然的话,要等俄罗斯人过完才能轮到中国人过关。要是坐晚上赤塔到后贝加尔的火车,第二天一早到达的话,那时过境的人非常多,搞不好要排三四个小时。虽然后贝加尔口岸到满洲里口岸就几百米的距离,但是不允许步行通过,必须要坐交通工具通过。在排队等着检查护照过关的时候,想到马上要回到中国了,我的心情十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