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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而不得,生离死别,人生的苦难浩如烟海,她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胸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世间除了生死无大事,她这点对于高考,关于人际,关于小姑娘之间的一点嫉妒心,在三个月前的她看来是比天还大的大事,可如今和陈时越傅云比起来,这些青春期微不足道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时越在市里的几个墓园跑了三天,终于把墓地定下来了,他没开口问傅云要钱,他自己手上剩下的存款几乎一股脑儿扔了进去,给姐姐挑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墓地。
附近风景秀丽好看,百年后他也埋在这里也挺好的,陈时越从石阶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想着,就当是陈雪竹先行一步好了,既然每个人都有要离开的那天,那逝去的亲人,只是比你早走一点,说不准待到他自己行将就木的时候,他也就能和姐姐重聚了。
银行卡上彻底没钱了,二十二岁达成存款为零的成就。
但是陈时越也不慌,反正他现在入编作战组,工资都是定时打到卡上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冯元驹还算有点人情味,最近没有打电话催他回去复训。
不过等陈雪竹的后事一切都办好以后,陈时越就回作战组去了,他打了个不住宿的申请,白天训练,晚上坐车就去傅云所在的医院呆着。
傅云知道他现在精神恍惚,需要点支撑,也就任由他来了,他进来也不说话,就沉默着往傅云床前一坐,开始削苹果,削完再沉默的切成块,往傅云嘴边一杵。
连啃几天苹果以后傅云觉得自己活像是拉磨的驴,一天到晚眼前除了苹果再没别的了,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按住了陈时越握刀的手:“宝贝,你上辈子是跟苹果有仇吗?”
陈时越动作一顿,和他面面相觑半晌,忽然忍俊不禁起来,握着手上剩下半截苹果笑得浑身颤抖:“那你还吃吗?”
傅云愤怒的一把夺过来:“最后一个,不许削了!”
大雪后的第一缕阳光落入病房,顷刻间驱散了氤氲整个冬日的寒意。
逝者已矣,活人总是还要过下去的。
傅云刚刚能下床的时候,一边舒展着身形,一边跟妈妈打电话,刘小宝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大喊大叫。
“哥!你真的有空回来吃饭了!你上次答应我以后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这次不许食言了昂!”
“哎呀那不是临时有事吗,这次肯定回去,你把电话给你妈,我跟她说两句。”傅云站在窗前道。
他单手扣着手机,病号服下的身形依旧单薄而微微松垮,目光越过医院的窗口,缥缈的落到远处的高楼大厦上,找不到聚焦点。
“喂,阿云啊。”安文雪接过手机:“听你外婆说你最近在医院?我这两天忙着调任工作忙就没去看你,怎么回事?”
“没事,小问题,调理一下就好了。”傅云笑着收回目光,对妈妈宽慰道:“下周五我回去吃饭,记得给我留位置。”
“少不了你的,在外面注意身体啊,不要跟原来那谁似的花天酒地,早早就把自己作没了。”安文雪嘱咐道。
傅云神情微微一滞,他知道妈妈在说傅自明,傅自明生前最后几年,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外面混各种酒局,一个月能见一两回人就不错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傅云语气冷淡下来,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敷衍:“我早点回去。”
“哎对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得跟着我一起走亲戚,你二姑奶和大姑奶,三爷这些人小时候对你多好,今天你大姑奶打电话还跟我说呢,说你怎么长大了就跟他们不亲了。”妈妈在那头毫无知觉的絮叨道。
她完全不知道电话这头傅云的心骤然沉到了最底,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尖冰冷僵硬,傅云慢慢的坐下来:“你说什么?谁跟你打电话讲我?”
“你大姑奶啊,还有谁,我说你以后遇到点什么事肯定还是得求助亲戚,这都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
“——傅老板,外面有客人来找你。”小护士推开门道。
傅云握着手机转过身去,半边身子还是僵冷的,下一秒只觉一股寒气直涌上心头,他看到他大姑奶安颜欣正站在病房门口,对他和蔼的笑着。
身边站着西装领带的三叔爷和一众人高马大的保镖,威压极强的围在他病房门口。
而此时是白天,陈时越人在作战组,蓝璇在灵异学院,门口看门的就一个安迪,属实是没什么用。
傅云没再听他妈妈在那边说什么了,他随手挂断了电话,对门口的人和气而温文的笑了笑:“大姑奶和三爷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吧。”
安颜欣招招手,立刻就有手下将果篮递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三爷没跟他客气,一矮身进门,直接就在他床畔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便给他大姐拉了一把。
傅云笑道:“都是自家人,来就来了,还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话当然是反话胡扯的,安家不说万贯家财,但也没到来看住院的血亲小辈只送个果篮的地步,傅云扶着身后的暖气片,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掌心隐隐开始聚力。
安颜欣被几个手下搀扶着进门,挨着三爷坐下来:“你是小辈,在外面打拼受这么重的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来关照关照也是应该的。”
这话更是胡扯,倒不是说傅云心怀怨气,只是住院这么长时间,整个安家连他妈都没来看过他,现在安颜欣过来看他了?
这话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