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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的时间要会儿,中途出去给樱子打开电视,虽然电视台他们两人都不怎么看,可是当打开了、当做背景音时,就会觉得有‘家’的氛围。
樱子自己玩了会儿,从购物袋里拿出她的变色龙橡胶玩偶,一下放在了电视机上,盯着它看了会儿,这只变色龙只是玩具而不会变形,就再不管地走开,去拿一盒玉露馒头出来,自己口中叼了一枚,然后跑去厨房。
害怕油锅而把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捏着馒头的手高高举起,樱子探出毛绒绒的脑袋,仰脸看森村,男人似有所预感地回身,他脸上的笑意轻且温和,柔化了每一处细纹,走过来后,就弯下身来咬住,学她一样叼在口边。
他鼻腔里有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手上,樱子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眼底好像有些奇怪的色彩,她扒着门不动,唯独记得咬馒头,再拿手捏着不要掉,而被她看住的森村习惯了,回身继续处理食材,热锅中煎着玉子烧,开了小火,时不时就得翻卷一下,一层层蛋液倒下,最后还要定型。
玉子烧不需要煎制得太过,很快就关火,森村举起了平底锅,就要把锅中一整块的玉子烧倒出,然后忽然就听闻身后轻飘飘没有什么力气地一声:
“爸爸。”
男人举着平底锅、瘦削而有力的臂膊停顿在空中,他像是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自我、灵魂去到高天,已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然而哪怕只余本能,他平静地放下手中的锅,然后走去她面前,慢慢蹲下身,怀抱住他的小女儿。
他埋着头,怀抱温暖轻柔,没有施加任何会令樱子不舒服的力道,而他只不过是……
有不尽的光落入棕眸,而又慢慢渗到眼角的细纹里,她轻轻的一句话将他藏在最深处的、麻木僵冷的心击碎,却又再塑造了一颗完整的仍能跳动的心脏安回胸膛中。
森村抱了她好一会儿,当慢慢抬手点在自己眼角时,就触摸到了那一抹湿润,可他扯出个平静也温柔的笑来,对被自己抱住的孩子道:“我在。”语声平缓,仿若没有任何异常和情绪波动。
她毛绒绒的脑袋就在自己颈侧,甚至于头发乱着,可是愈显得真实,轻抚着心爱孩子脑后蓬松大朵的头发,像是爱不释手,森村有些不愿放开她,可他还要做他们两个人的晚饭,手臂松开,让她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但还弯腰,以手撑着膝盖,他的目光梭巡在年少孩子的面庞上,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与不动容,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微微垂着眼,她还在咬那枚玉露馒头。
森村仿佛觉出了什么,于是慢慢地笑,“一会儿饭菜就好。”
他闭了闭眼,道:“我永远爱你。”
……
森村的手艺比之前要好了些,在调味和火候上花了大心思,于是就能媲美一些街边的小餐馆,没有用重油重盐,他们都习惯清淡的味道。玉子烧做的是咸口味,樱子总有些奇怪的偏好,有的食物能接受甜咸两种口味,有的只坚持一种。
吃完饭的时间差不多在八点左右,饭后山药绿豆汤也熬煮好了,森村去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后舀了两份汤出来,樱子依然盘腿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只是往身上多裹了条薄毯。
将两只碗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森村坐去在樱子身旁,抬手落在她头上揉了揉,小孩子把薄毯披在自己身上,压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扯到身前来,不想要自己抓住而用腿压着,就那么小小的一团儿,透出满身的孩子气和可爱来。
他不由有些笑出声来,森村温和地问道:“在看什么呢?”,而那些书籍全都由他们挑选过,森村有为她买书,也有接到他人买来、邮寄来的,于是他就知道——樱子是被许多人爱着的孩子。
一团儿的孩子干巴巴地念了书名,森村笑了下,仿若突兀地,伸手拿走了樱子没有在看的书,放在一边,而他弯下脊背,一个轻轻的吻就落在樱子的额角,“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森村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再看不出任何端倪,那双棕色透亮的眼中盈入些许感伤,却也还有伟大的爱意不断填充进来。
身为一位深爱着自己女儿的父亲,他要如何才能分辨不出那些给予出的情感。
他的爱永远平均、平等地给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上,即使已有个女儿不在,可他身边还有着另一个,另一个鲜活的像是花朵般的女儿。
“我怎么会不爱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森村慢慢地笑,像有几分不理解,两只宽大的手掌捧起来樱子的面颊,叫她看着自己,而他带着叹息般地道:“那我可以一千遍、一万遍,给你我永不改变的回答,”
“你是我心爱的、年幼的小女儿,我作为一位父亲般地爱着你,这份爱无有止境,只会在我死亡之时终结,这是我的宣告,也是我对你的誓言,天地为证。”
他们的额头相抵,森村抱住了樱子,动作间珍视得似若想将她揉入骨血,可他怎么能剥夺这孩子的自由,又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孩子与自己一同坠入淤泥,他总是想让她生活得更好,给她自己所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
森村知道,他的小女儿此时最需要的是拥抱,于是温柔而坚定地抱住她,大人的体格骨架总是比年少孩子更大,长长的手臂将她整个都揽住,不留一丝缝隙,甚至于两手交错地搭在她身侧,森村不再言语,留给她一片静谧,还有思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