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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长大了一点的樱子,似乎完成了很多人的愿望——他们的祈愿与祝福,毫无保留地希冀着与自己无关的孩儿能得以成长、平安快乐地活着,于是长大就变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一岁一岁地长大,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扑在柔软的被褥里,樱子有些百无聊赖,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甩甩,眼眸慢慢地阖住,她有一点想雅各布,室内的灯开着,她的眼里浮着些碎光,清透明亮得好看,但发着呆,她还是想不出自己对于‘长大’有怎样的看法。
樱子安静地想,或许长大就是字面意思。从婴孩到幼童到年少,人在长大,长大也就是不断地、更多地被人们所注意到,也意味着有很多事情到来,要叫一个人‘变得像是一个[人]’,他们总有很多的规矩,很多的道理。
她轻眨着眼,看自己手背上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忽然就想到了,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人们本身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囚笼。
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明明作息一贯固定,可没有人管着,她就有一点不想起床,因为好像并不想出门去、不想认识别的人们,不想看见人,也不想自己被看见,发着呆又突然从床褥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
还没有到夏日,地板凉凉的,樱子有点不由自主地扣下脚趾,又蹦又跳,不大想冰着脚,但一下起来不管不顾的也是她自己。
在小矮桌上拿到琴酒买给她的手机,这个时候她就不想跑跳了,站在那里感受着室内微微的风动,习惯了地板的温度,平静地在矮桌旁蹲下,按开手机屏幕,翻到了联系人那里,她拨通了里面唯一存有的号码,近乎是信号连通的瞬间就被按下接听了。
但是好像只有她的轻轻呼吸声响起,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琴酒。”她有些轻地唤道,还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通常一个短句或词汇说完就闭紧嘴巴,叫人不知道她是在表达什么。
然后下一秒电话就被掐断了,樱子没有觉得奇怪,慢慢想鼓起脸撅嘴,但又觉得做不出来这个表情,她没有委屈不开心,所以不能够。
呆了一会儿就去换衣服和洗漱,除了头发只是随意地梳理了下,一身都打理得差不多了,樱子带上了头花,绕在纤弱十分的手腕上,走出房间关上门,没有任何人在意或留意到,就从酒店里出去。
原本不想是不想,但是琴酒不和她说话,她却拥有了一点无畏的勇气,而且也不想留在这里,把手机装在和衣服配套的小包里,站在街边四处张望着。
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在昨日听路过的人说那家腌菜很不错,樱子慢吞吞向那个方向走过去,看到路旁一对父女手牵手地走。
是很平凡的男人和幼小的女童,她大致还不到去幼稚园的年纪,小步子有一点摇摇晃晃,父亲牵着她,可她又不要牵,艰难地挣脱出了自己的手,就背在背后,走得有好慢好慢,也叫人关注在意,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
女童蜷着自己的小手,走得认真且用力的模样,然后父亲在前边等她,一旦他们之间距离了有四五步远,就开始稚声稚气地唤道‘等等我呀、等等我’,童声里有一点焦急,可又像是撒娇样的。
那个男人走回身想牵住她,可是女童不要,一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腿,随意地拿脸颊蹭蹭,十分依赖与亲近的模样,稚气软乎的脸上一下笑开来。
“不呀……卟,不呀,”她拍着手道:“走!”
她又不要人牵或抱,又走得慢慢,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旁边父亲把自己的长衣摆塞在她手中,被用力地攥住了,就这样慢慢地离开。
樱子看着他们走过街角,不言不语,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家早餐店里的乌冬面卖得好,要等前面排队的人领到才轮得到她,瓷碗里的乌冬面煮得白软,汤色清亮,配菜也很好吃,腌菜的话选了味噌渍-鳕鱼西京烧,因为有一点想吃肉……小孩子在长身体的阶段,就是会吃很多的东西。
结账从店内出来后,又不知道要再去哪里,慢慢地磨蹭到一处广场上,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她就坐在长椅上发呆,轻轻晃着腿,整个人看着安静十分,尚存稚气的眉眼间平淡得没有表情,坐在那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但是仍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她,在旁边站了会儿,就没忍住走过来,隔着点距离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清晨总是少有人声和喧闹嘈杂,只是有些学生要去上学,结伴走在路上,或者年少的孩子被自己的家长带着,他们相互之间笑闹着,也有孩子和大人生起气来,不大高兴地走在前面撅着嘴,而身后大人的笑容无奈宽和。
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从广场上跑过,背着书包有十足的活力,他们是一看就明白彼此之间关系很好的玩伴,隐隐围着一个孩子,而那个男孩看着聪慧可爱,有一些不喜欢这样幼稚的玩闹,但还是纵容着伙伴们。
樱子看着他们跑过,然后就察觉到坐在身边的人也把视线投在她身上,她有点无所谓地回看过去,但却得到了黑卷发青年的一个笑容。
他顶着一头天然卷的头发,身上随意地套着衬衫和长裤,他翻了翻手,可以看到手指间有一块污黑的痕迹。
……是机油。
像是知道樱子的好奇,他也抬手闻了下,和她几乎同时做出结论,“是机油嘛。”发动机润滑油,大概在他拆车门的时候又蹭上了,他的手套还揣在衣兜里,当然知道自己能蹭上手的是什么,但是哄下小孩又不碍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