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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戳着她额头的手指稍微用了点力,因为看她发呆时脸上忽然有了些委屈,一贯微微上翘的眼尾耷拉着,有很没精打采,那双樱粉色的眸子里轻轻盈着光,支离破碎,看着可怜却又更冷漠平淡,叫人于心不忍。
他似若未觉,漠然的神情不变,指腹反而在她额头皮肤上轻轻地打着圈,“不会,我一直在。”
于是樱子张开手臂,落下的影子有些像想寻找依靠的张开翅膀的幼鸟。
没什么迟疑,琴酒干脆地把她揽过来,生疏地,有些像父亲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樱子,”他状似平静地唤着。
“假如想索要一个拥抱,你随时可以说,会有很多人愿意给予。”
因为这就是樱子的异能力,没有人能拒绝爱她,再是吝啬的人也都会慷慨地给出此生最大的善意和爱,他们寄托一切希冀盼望,祈求她的回应,也毫无保留地祝福着她。
樱子几乎是趴在琴酒的身上,一头扎起来的头发逶迤落下、肆意地铺开,手臂抱着他的腰身,用力地收紧了,但那力道并不足以使另一人感到紧实闷沉,她想抱满怀,但琴酒身体向后靠着沙发背,就只好抓紧了他的风衣。
两张胸膛贴得近,都能感受到另一人心脏的震动还有呼吸的节奏,她埋着脸,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没有等到琴酒出声问,樱子慢慢地吐出口气,是今天第二次这样叹气,可她又不懂得,蹙着眉贴在琴酒胸前的衣服上。
“就是,不想要。”
任性地不想要那些拥抱,却要琴酒抱她,还一抱就不撒手,她有些依恋,而在这之外,则是微弱的惶惑和无助,她茫然地想找寻什么,可又都想不明白。
……
就好像幼年时的樱子在某一日突然认知到世界,而后慢慢觉醒自我,她也在刚才忽然就觉得,她有点不喜欢‘人’了,那些陌生的、和她没有交集的人,不想要再靠近,也不想要他们给予她任何情感。
——和最初时候一样,漠视她就好。
年幼的樱子可以懵懂无知,只凭生存本能地令见到她的人都给出自己全部的情感,把善意和爱给她,叫她能够存活下去,也要更好地生活,可长大一点的樱子却又并不想要那份轻易得来的感情。
那些人有很多的人,早已经数不清了,他们大多数人樱子都记得的,但很少想起过,她轻眨着眼,目光虚虚地没有着落,可是她说的‘不一样’,又好像有在樱子自身和很多人都在变的情况下,琴酒却几乎没有变化的意思。
他没有什么变化,始终是成年、状态最好的模样,不变年轻也不老去,不和许多人一样眼尾添上褶子,他还是很有力,脊背挺拔从不弯曲,头发会有长长,但速度很慢。
琴酒是不变的大人,于是在她茫然的时候会带来一些安全感。
趴在他的怀里,被轻轻拍着脊背,他们都不说话了,但室内似乎有温情默默流淌,气氛祥和得让樱子慢慢不再乱想,但那一点莫名的、极其细微的委屈和不开心还在,脸颊贴着他的银发蹭蹭,更像一只缠着人的幼鸟。
琴酒道:“永远不能解除你的异能力。”
他是组织培育出的最顶级的杀手,自然有最冷酷心肠和谨慎敏锐的观察力,他早知樱子的异样,也曾警告过她……樱子一旦解除异能力,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那是百分百绝对会发生的事情,而在他还被那份强制霸道的异能力控制的时候,却不能不为她忧虑。
那是极其可怕的异能力,即使清醒过来的琴酒不顾那份被精神控制的耻辱,考虑到利益而不杀她,可一旦将她带入组织,则要么进实验室,要么洗脑控制成为一个合格趁手的工具,永远都不可能再有自由。
他轻抚着樱子的头发,左手准确无误地找到她脑袋的位置,支撑起她的下颌,以掌心温柔和缓地揉按着,很像是在给小猫挠下巴,也仿佛带着安抚的意味。
“听话,樱子。”他道,当那双呈墨绿色深沉至极的眼眸微阖时,竟流露出几分笑意。
当每次出来时,他们肯定不住在一间屋里,通常两间房挨着,在夜间琴酒的武器和衣物都准备在旁边,一旦有任何情况,他都能以最快速度反应,这夜里同样,叮嘱了樱子注意门窗后,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但还是回来给她松开了头发才出去。
毕竟总有笨拙的小孩不仅不会自己梳头发,还连松开头发时都会扯着自己的头皮,天知道当大人看着那一把被扯下来的头发时是怎样的心情。
第二日一早,琴酒就来唤樱子起床,她的作息很是规范,即使没有课程时也仍是那个生物钟就醒来,要是赖床睡久了还会头晕不舒服,敲门进去,就见到矮小的女孩子已经洗漱过也穿好了衣裙,但那一头棕褐色的头发披散着,她一手拿着绳花,绑不上去。
琴酒不在意,但是樱子把拿着头饰的手往他面前举,抬高、又再抬高。
琴酒偏了下头,低眉落目,神情却显示出心情并不多坏,没认为自己被冒犯,“你想我给你梳头发?”不由得哼笑了声,让樱子去椅子上坐好,他接过了两根头绳,也是先分出股头发来编辫子,之后才将后脑的头发也分出纹路,快速地系好了双马尾,看起来发型有些过于规整,于是按住她的脑袋,将绑住的头发微微往外扯一扯,和昨日几乎无差的发型便好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抬手扶了下自己头上的帽檐,低声道:“走吧,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