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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严肃的表情愈加深沉威严,停下了脚步,福泽谕吉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却是没和他说话,转身回去,留下有点茫然发怔的乱步在原地,他抱着手有点不知该和樱子说话,嘴角抿得笔直,当看到樱子脸上还有着的茫然平静之色,他竟是撇过眼去、不忍再看。
“……我很抱歉。”他沉声带叹地道。
迟疑着伸手,怀着微妙与试探的想法,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发,她没有避开,却也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有些不大开心,还在想着为什么脸上会有水珠,樱子想找纸张,但是从酒店出来时只带了些钱币,找不到就踮脚去扒福泽谕吉的袖子。
在表达歉意时也一脸冷肃端严的银狼先生掏出一根小鱼干,默默地放回去,从另一个兜里拿出纸巾,递交在樱子手中,她抹了两把,脸上还有些没擦拭净的泪痕,福泽谕吉把纸巾接过去,弯下腰用手压住一边宽大的衣袖,动作有点僵硬但不乏轻缓地替她擦拭掉。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做错事的乱步走回来,他有些茫然但也委屈,鼓着脸硬是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樱子就是没有感情的小孩!她根本不懂得那些东西的,可是……”
完全不顾有些发怒生气的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仍旧想不通,为什么她突然就来到了此世,她还在哭泣,可她根本不明白、也并没有什么情感起伏与情绪波动,只是‘好像莫名其妙或者潜意识被触动’,于是落下泪来。
“为什么要把樱子变成这样?如果是从前的樱子,她才不会哭泣!”从前的樱子是无忧无虑的小孩,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她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而现在人世间的感情不是就伤害到她了吗?
他又气又急,却好像感同身受,有感觉到那种密不透风的憋气感,还有被掩藏在隔阂、处在空荡荡世界里的空茫与沉寂,一切都寂静得人能发疯,但那是樱子最初所感受到的、她一直都所不能挣脱的东西。
一面是人间,一面是樱子。假使她不被侵染、不看见、不感受,那么也就不会有因两个不同世界碰撞所产生的巨大落差感。
樱子的困境也曾经是他的困境,他懵懵懂懂间失去父母的庇护,然后就见到真实的这个世界,和父母一直所告诉他的、他一直坚信的都不一样,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得以适应,也还是在大叔的帮助下才重新立起来,那樱子呢?
和他一样,她最喜欢最依赖的监护人已经逝去了,到达死亡的国都、不会再回来,她的身边又有谁?
那些‘爱’真的是爱吗?他们真的爱她吗?
福泽谕吉是想要对乱步生气的,可是当看到一脸倔强的少年眼角处隐约的泪光,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目光中有着震动,他看了看乱步,再看已有了名字、名为樱子的孩子,沉默着,只有气势愈加可怖,让路上的行人不由自主地远远绕开。
江户川乱步吸了下鼻子,嘴巴撅得老高,像是能挂个油瓶上去,转个头就又去扒拉樱子,看大叔脸上还有些生气的神情,戳了戳樱子的侧脸颊,和她大声地咬耳朵道:“快说——你没有生气,根本不生我的气!”
就很理直气壮,并且是在耀武扬威。
果不其然樱子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们,好半晌平静地道:“没有生气。”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理解到那些话的意思,听见了也半分不在意。
对樱子的性格和反应了解深透的乱步顿时就要翘尾巴,没大没小、骄傲非常地昂起脑袋,冲福泽谕吉哼出长气,看大叔不说话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这才眉开眼笑牵住樱子的手,笑得就和吵架赢了的小学生一样。
两个孩子中有一个比较顽皮,牵着另一个跑到了前面,为了气沉着脸的大人,也想要让樱子开心一点。
——毕竟之前是他惹哭了,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呼噢!”大声地呼喊一声,江户川乱步一下甩起来他们牵住的手到头顶,根本不顾樱子要比他矮好多,但他也没力气拉起来樱子,就只能是自己侧弯着腰举起手,一脸快活,笑得见眉不见眼。
乱步是顽劣的性子,也不大会说话,总是让人气急或难堪,但樱子又是格外迟钝不知事的小孩,就很好地玩在一起。
福泽谕吉不免为他头疼,但次数太多也有些习惯了,从一开始乱步就是这样的性子,但那时候太过尖锐,也像是把自己逼迫得快要崩溃,还不在意自身安危,可他本来就年纪不大,也不能强求他懂事或成熟。
他的目光落在樱子的身影上,却有着几分不忍从眼底闪逝过。
江户川乱步牵着樱子跑跳,步伐轻快,但也留意着身边的孩子,不让她追赶得辛苦,有那么一刻他蹲下身想举起樱子……但稍微用了点力气后思考不过半秒,乱步决定放弃,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一下盖在樱子的头上。
他再怎么样也比樱子大许多,帽子盖上去后遮了半个脑袋,他就叉着腰站在一边看她扒拉着帽子,但他又伸手按住,顽劣过分得叫边上一个被妈妈牵住走的孩童都看不过去,仗着自己三头身,走过江户川乱步旁边,装懵懂无知地踩了他一脚。
极其年幼的孩童在踩过江户川乱步脚上的皮鞋后,摇摇晃晃地站住了,不懂事地‘咯咯’笑,还冲妈妈拍起了手。
江户川乱步眉头一拧,松开按在樱子头顶的手,蹲下来就要和孩童讲道理,可他立马就拧过头去,在乱步不服输地再挪到他面前去时,就哇呜哇呜装哭,和小猫叫似的让人爱怜,可是被妈妈抱在了怀里后,又一下笑出来,圆润光滑的脸上一点泪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