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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透亮的烟灰色眼底没什么情感,但是他的话语声仍旧软和且在末尾上挑,无论何时都带着笑,单手搂住忍成太郎的脖颈,另一只手招展在乍起的风中。
他看起来是很活泼的模样,只要一开口,气氛立马就热闹了起来,他叽叽呱呱地道:“我宣布!现在我就是狗勾爱好人!”谁会不喜欢大狗勾呢?而他的目光随之就投落到樱子的身上,大狗勾当然很酷,但是驯服大狗勾的是体型极具反差的小猫崽……
所以!果然还是猫猫樱子最厉害!
樱子手里捏了一枚他找到的漂亮又干净的海螺,一整个尖尖地,突起了很多棱角,颜色以米白为主,而在上面间杂着橙黄和棕红色,当把螺壳支在耳边,就能听到像是大海上浪潮起伏的声音。
她一个人往前跑,踩着木屐留下两道横辙的脚印,一路儿向前,看得出她的步伐轻快、年纪也小,然后在路边看到了什么而不动了。
看着她跑远了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伊迪斯就晃着腿问,“那我问一个问题,就是,你是被谁驯服的呢?”
忍成太郎照顾着樱子,就像是公事公办那样,就算他的视线总是跟随着樱子,所做出的表现也专注在意,但是有那样空洞无神眼神的人,真的会被樱子这样的小孩所驯服吗?
伊迪斯趴在青年人的背上,因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估摸着也还是没有表情,他原本想猜忍成太郎是听樱子的大人的话的,但是忽然想到……之前他是在问樱子‘他是什么人’这个问题。
无关紧要的人是不值得对话的,更遑论从对方处得到评价或认同,虽然主流的思想当然不是这样,但伊迪斯勉强能懂得忍成太郎,不就是一个迟钝的又沉默寡言的人嘛,所以注定了除非从主人那里索取答案,他才不会问其他人。
忽然就觉得自己问得不应该,也不具备什么意义,伊迪斯想歇气了,但忍成太郎的步伐逐渐变慢,最终站定。
伊迪斯是‘少年’,年纪在十四、五岁,而忍成太郎从来都比同龄人长得更快些,像是身体本能地知道它的主人负担了太多,因畏惧着死亡而奋力生长,试图缩短时间以供他更快地拥有强大的体魄,当年纪来到十七岁,他已完全长成为青年模样。
忍成太郎的肩背宽阔,背部肩胛骨突出,棱角坚硬、稍有些硌人,在驻足之后他略微抬头,目光落在了前方的樱子身上。
“我在她身边。”忍成太郎垂眼,平静十分地道。
他说着如同誓言的话,却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某一刻——
在深黑的夜里被男人抱住、拖拽着,注视着吃人场景的那一刻,还有在樱子身上所感受到的极致空无与隔阂感,他站着没有动,然而躯壳里的灵魂止不住地战栗。
忍成太郎已然是一个静止的,不再向上也不愿向下的人,停留在这个空荡荡了无生气的世界里已经耗尽全力,但这样的他却在第二次感到战栗时,仿佛有所触动。
世界根本不爱樱子,他看着她,就像是在目注自己的倒影,谁也救赎不了谁,那么就陪伴在她身边吧,直到在某一时刻她幻化成鸟飞去远方。
“水母灯,金平糖……”
他在这刻的表达就完全是樱子的风格,总之没有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念什么,无意义会自己开心,有意义也不要别人知道,忍成太郎略歪了下头,凌乱的黑发略微遮住底下的湛蓝色眼眸,他重新迈步向樱子走过去。
伊迪斯有些呆愣地张着口,他实在没想到樱子身上的特质竟然还会有同化现象、还会影响到身边的人,总之看了看忍成太郎,还是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们像是有别人所不知道的默契一样,寻常时候看不出来,但根本他们就是很亲近的人。
回到路上,公路边已经停了一辆外观似若普通的车,但其实应该做过改装,伊迪斯眼尖地瞧出了这点,不由得‘哇’一声,那些换的器材和结构真的很贵诶,一下从忍成太郎的背上跳下来,正打算摸上去的时候,车门打开了。
走下车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年纪并不年轻,脸部、手上和脖颈处都有着细细的纹路,面庞有些普通,然而伊迪斯忽然就变得很乖,温驯谦逊地站着,把拎在手里的鞋更向身后藏去。
“您好啊,樱子和太郎的大人!”
少年人装乖以后嘴也很甜,他身上往下淌的水几乎没有了,但仍能见得一身湿漉漉的,眼尾上挑,挂着大大的笑容,森村平静地笑着向他点点头,于是一下把手里的鞋仍去忍成太郎脚下,以极快的速度跑去已经稍落在身后的樱子身边,把她掐着胳肢窝举着抱回来。
就和寻常抱猫的姿势一模一样,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这只樱子,他快乐地道:“您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啦!不过现在把她还给您!”
樱子还在看那里地上被人扔的玻璃瓶,忽然就被举着跑,有点晕乎乎地还没反应过来,好会儿后呆呆地抬头看森村,张口,“爸爸。”
有些呆的年少孩子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她和出门时有了不同,梳了一个像古时候的发型,哪怕被举起来也被他的视线要矮些,于是能看到那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还有她头上的宝石发带,昂贵且美丽,那也是一份来自他人的‘爱’。
森村低头望着她,眼尾的褶子慢慢变得深刻,伸手接过来樱子,把她抱在怀里、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他和樱子额头相抵,微微一触碰过后就分离,“是在看什么呢?”他对待樱子总是温柔的,连带着眉梢眼角都会软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