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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厨房里拿出来一张饭碟,开始从桌上往碟子中夹菜,樱子也夹进去了几样,譬如牛肉片、鱼片和虾丸,藤原塔子想把饭碟放在桌子的另一边,避免夏目贵志带回来的猫咪和它打起来,但樱子要放在自己身边。
田园猫想赖着不要从怀抱中出去,软趴趴地卧在她腿上,但樱子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按在它的额头,它就乖乖地跳下去,慢吞吞斯文地吃起东西来,期间斑很想过去偷袭,但是樱子一低头,它就讪讪笑着退回去,只是干饭的架势越发凶狠,三角眼里透着残酷的凶光,像是很想一口吞了对面那只心机的会装模作样的猫。
饭后,藤原滋叫住了樱子,“差点忘记了,我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是昨日去镇上取的,他没有拆开看,就连信封上的寄件人和地址都没怎么细看,但是好像是从国外寄来的。
藤原滋起身去书房取信回来交给樱子,他沉静和蔼地笑着,推了一下眼镜框,“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不过嘛,”但他却没说下去。
樱子只是寄宿在这里,当时并没有约定寄宿时间,于是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回去她的家,他们并不知道樱子的亲属关系,没有关于她的更多信息,而一旦分开离散,毕竟这个世界这样大,那么或许再也不能见到。
已经步入中年的大人有感到一丝感怀,但藤原塔子走过来,十分温和地道:“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是一家人哦,如果樱子要离开的话,一定记得给我们留一点时间——做好送你回家的准备。”
藤原夫妇一样呈棕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温柔与感怀,他们爱着家中的每一个成员,对两个孩子的爱一样厚重,没有任何分别。
樱子拿到信并没有立时看,走上楼去时,田园猫也跟在她身边,斑想跟上去,但是被拒绝了,气得小猫猫只想挠地,为了避免藤原家的地板被破坏,夏目贵志拎着三花猫走出门去。
坐在田埂上,连绵的稻草在风中晃着,夏目贵志望着远方,忽然地问道:“樱子是会回家吗?”他到现在才、或者说放任自己不懂,直到现在才来想这个问题。
樱子是寄宿在藤原家,她不属于这里,但夏目贵志竟也想不到她会属于哪里。
“樱子酱喵,”胖胖的三花猫卧在旁边,漫不经心地舔舔自己的爪,它现在倒是没有多气了,反正它从一开始就知道樱子只会在这里停留很短的时间,那样的人类幼崽可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它想了想,“那可是一个自由的孩子。”
“就像是行走在人间的小神明,我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存在。”
存在。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词,它的形容也很奇怪。
况且斑也没说她身上那奇怪的力量,不仅能影响人类,也还能影响到妖怪,但就是让被影响到的人或妖怪都不大能意识到这问题,即使被觉察,可还是会为她而动容。
就像樱子是世界的孩子,于是被整个世界爱着,而没有任何存在能脱离的世界的影响,于是不由自主地给予出最大的善意乃至于爱意。
但斑也不排斥这样的影响罢了,它们妖怪很少能与人类相处交流,也更少能产生出情感,体验一回人类的情感也不错,反正妖怪的一生可比人类长太多了,留下一点在漫长岁月里值得回忆怀念的记忆也很好。
夏目贵志怔了一下,不知为何有感到一丝伤感,“那么,她是没有家么?”自由的孩子是不会停留下步伐的,她的世界那样辽阔广大,注定会抵达更为遥远的地方,而不会被束缚着固守一隅。
或许站在另一个角度看,那是无比的自由,但夏目贵志想到——
这样的樱子永远在前行,那么有谁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斑弯着眼睛漫不在意地笑了几声,显然认为这不是多大的问题,“人类啊,或许能与孤独的妖怪共情,但是怎么能理解神明呢?”没有情感、没有情绪的神明,人类自以为是的东西怎么能放在她身上?
“樱子酱披着人类的外表,就算是个人类,会饿、会受伤,但毕竟和你们不同的喵。”
“不如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去爱她吧,夏目。”那也是自由的孩子所会需要的东西,或许在她再长大一些后,才会有回顾与怀念,但也不是坏事。
它抬爪洗了洗自己的胡须,埋头呼呼大睡。
……
另一边坐在自己的屋中,樱子拿着信看了看信封,是从俄罗斯寄过来的,信封上用英文写着相关信息,她拆开信,信中内容贴心地用日文写着,手写字体有很漂亮。
信中没有什么寒暄,罗佳只写到他在回国的飞机上经历了一场恶劣天气,但即使如此仍旧为窗外云层中的景象而震撼,在落地后险些生一场病,他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在商场买了一顶喜欢的帽子,俄罗斯的气候比日本要冷,他穿上了厚一点的衣服。
罗佳没有写任意一句想念与牵挂,只在末尾问候她感觉如何——对这个寄宿家庭,对自己所接触到的新的人们,以及环境是不是如他所知道的那样平静美丽。
他为樱子所选的寄宿家庭有多合适,那么在当时就有多用心,虽然那份关怀和在意像是突如其来的兴趣,但毕竟维持着,为她所花的心思不容置疑。
樱子好像能想到他弓背坐在桌前的模样,一手拿着笔,停顿一下再写一段,而他低头啃着另一只手的指节,偶尔会抬手拂下额前被风吹乱的散发,罗佳其实不爱笑的,表情有很冷淡,但和樱子的冷淡并不一样,她是没有感觉,而罗佳则有点像高高在上的垂首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