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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向下扣在了桌面上,就不看也不问,继续去喝奶茶,年少稚气的孩子因为想知道是什么而想看,等看过了就没有了兴趣,懒懒地弯腰,抱着抱枕半趴在桌子上,手指戳戳点心包装,偶尔才抓一个过来拆开,慢慢地咬着。
小孩子的反应平平,但鹤田问道:“不好奇吗?”
樱子摇了摇头,那么鹤田就等她慢慢地吃点心,他没有投过去目光,虚虚地望着房间外,看着那些被雨打、被风吹动的树木,细细的雨声响着,轻而不绝,房檐下挂着某一回活动时神社发给大家的风铃,还绘了符咒,示意祝福和庇佑,上边垂着的布条被吹动,扯着铃铛发出轻响。
等她把那些没拆开包装的点心都向他这边推过来,鹤田仿佛恰好这时候回神,起身收拾了桌子,之后就把抱来的稿纸放在身边,细细地看过、整理了才放到樱子面前。
“这是初稿。”
雪白的纸上落着一个个黑色的字,是打印出来的,后来修改的笔触则是由各色签字笔所写下,颜色不同,便连字迹也各不相同,在一些边角处还有着批注,写下去的黑色字迹倒是规整严谨的模样,但是轻重斟酌得巧妙,就显得极有笔锋。
是很好看的字,樱子没有看内容,相反看了好久的字,想到了自己写的字,目光就不由有一点飘忽……她的练字作业。
作业是小孩子的天敌,儿童乐园里的孩子们总是不喜欢作业,会忍不住想去玩,或者写作业的时候,就连风吹、发呆、玩橡皮都是有趣的,唯独作业会让他们提不起精神来,就算家里的大人在一边看着,但写作业还是很艰难。
但是樱子自己没有过,她都很认真地写完,就算过程中有短暂的离开、做其他的事或者出神,也会好快地回来把作业写完。
“雅各布说,”她忽然就道,鼓着脸,但是又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呆呆出着神,有一点委屈的神色,可是又与身上的天真烂漫之感混在了一起。
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是她忘记了雅各布说了什么,再搓着脸颊想也想不到。
忘记了一小点的事情,但其实她记得许多,连许多年前,在记忆的尽头、意识萌发的最初时,那时候路旁枯萎的草木都记得。
太过年幼的孩童踩着干枯的草叶——是枯黄了的茅草,漫山遍野地长着,边缘很是锋利刺人,听见它们发出的声响,低着头反应迟钝,注视着脚下,可是又不知痛,不管脚底被草叶刮出血,之前小小的草编鞋也穿着磨出血泡,走了一段路后散掉了。
她自己一点不看身上被树枝、灌木和杂草刮得满是细细的血痕,安静出神地站立在荒野中,其实还有点站不稳,任是风吹动了那头毛糙杂乱的头发,那双眼睛被遮在发丝后,太过寂默以至于什么也都不具有,直到有一只麻雀落在了身旁不远处,才极其缓慢地看了过去。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没有人看到她,都不和她说话,漠然无视地走过,她的头发长得像是杂草一样,脸上脏乱,身上连一丝肉都没有,瘦得会硌人,套着破布衣裳,且光着脚。
是不好看的、脏兮兮的孩子,而且挨饿受冻。
但是回过神来,想着蓝胡子大人,像有什么阻隔着她的思维意识,好像有很闷沉、悲伤的情感藏在那后边,渗出来了一点点,让她变得‘奇怪’。
鹤田看着她轻声软和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可是又没有了后续,在那张小小的面庞上没有表情,樱子一直不哭不笑,都是很安静地望着人,即使偶尔鲜活也是藏在了她的无知觉后,她不自知,不知道情感。
他想要安抚她,但又沉默着没有说话,斜风吹着雨丝,明明是在室内并不靠窗的位置,头顶的灯光明晃晃地照亮一室,没有什么阴影晦暗,却觉得雨落在了身上,让他一身泥泞潮湿。
“大人说,学习是认识世界。”樱子抬起脸颊,手肘撑在桌子上,而手掌心捧着脸,有很烂漫可爱。
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事情,名叫雅各布的人是她家里的大人,而且在教导她。
她的眼眸映着世界,在很多时候都如琉璃般,净无瑕秽,清明透彻,但年幼的小神明总是不明白,不知道很多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也不会想到那些。
轻轻地吐出气息,樱子不自觉,可她鼓脸撅着嘴,睁着略有些圆圆的眼眸,有很孩子气地道:“——奇怪的世界。”
学习是认识世界,而认识世界是为了认识到危险、认识到人心、认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的法则和规矩,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为了她能长大成人。
小孩儿的口中缺了一颗牙,但是已经掉过了好几次,每回习惯了后就还是能清晰地说话,只是难免带一点唔哝,鹤田听清楚了,他勾起抹轻笑,“哪里奇怪呢?”或许这个问题有一点为难不知事的樱子,但是她的自我意识正在萌发、生长,便需要这样来令她认识到许多。
樱子歪头想着,因为盘腿累了就换个姿势,还是抻直了腿坐着,还晃了晃脚尖,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想了好一会儿后,十分任性地道:“就是很奇怪。”
“我是小孩子,”她这样强调着,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会排斥或者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个小孩子,她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鹤田望着她,“那怎么了呢?”
“为什么、要,小孩子保护自己。”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像是人人都在说着‘爱’、‘情感’和‘规则’、‘道理’,可是有很多条条框框的世界,它不知道在庇护着什么,大人认为自己要关爱小孩子,小孩子们只有很少的选择,可是大人又让小孩子要努力变得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