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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有着一双墨绿色眼眸的男童没一会儿又再抬头,小心打量对面同样坐在大人手臂上的女孩儿,她比他大许多,但年纪也不大,安静到存在感很低,像是融化在了夜色下的灯光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怎么爱笑。
他对上了那双眼,漂亮清透的樱粉色眼眸里仿佛可以流淌出水流,就如神龛里的神佛雕塑,不知事得明明白白,没有忧愁和烦恼,扒住了禅院甚尔的衣服,一点也不害怕这个看似凶恶狠厉的男人,等注意到了他在看她,就也望着他不动了,偶尔才轻忽地眨眼。
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禅院惠试探地歪头,对面的女孩儿也歪头,她比他高出许多,是俯视的姿态,但是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樱子眼尾略弯,很莫名地收回视线,趴在禅院甚尔肩上,他还在发呆思考,然而坐着的胳膊陡然一抖,差点让他摔了下去,“喂!”
奶声奶气的叫唤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正禅院甚尔装模作样地斜眼看他,还露出一个温和无辜的笑,“惠怎么能不坐稳呢?还不抱住爸爸吗,你看,刚刚就差点很不小心地摔下去呢~”
禅院甚尔的职业在很多时候都固定在‘小白脸’这一地位上,虽然是健康的古铜色皮肤,长相也并不温和惹人怜爱,但是总有许多女性抑制不住爱意泛滥,会将一个全然不知底细、没钱只有脸能看的男人带回去,虽说如此他在赚到钱后也会回报,但已经辗转寄宿过了许多女人家里。
总之,他演戏的功力是丝毫不差,气得禅院惠脸颊鼓鼓,可是随之肚子叫了一声,就实在不想和人搭理了。
禅院惠扭过头去一句话不和他说,自觉被排斥的禅院甚尔也不在意,情绪如常地走在路上。
没一会儿上了辆电车,车上人并不多,他自己坐在最里面,靠在车厢壁上翘起腿,占了一大块位置,见两个小鬼头排排坐在了另一边,就站起身长腿一迈,一手拎起一个过来,自家的丢在怀里,把老板家的仔细妥帖地放在旁边座位上。
他把手支在下巴下,戳了戳自家崽,“你一会儿晚上要吃什么?”这时候语气平缓,就和之前故意气人的姿态不同。
禅院惠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以格外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会买菜做饭吗?”眼底还有一丝光亮透出。
但被质问着的禅院甚尔丝毫不慌,他淡淡地撇过眼看向别处,手指虚点旁边女孩儿的头顶,很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不哦、不哦,虽然我是吃过饭了呢,但是也不嫌弃夜宵,一会儿我们去她家吃。”
眼底光亮一下黯然的禅院惠又冷下表情,这种时候就不得不说他们父子两人长相十分相似,尤其指生气板脸的时候,年纪很小的男童低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还对这个家伙抱有什么希望?
他想起了之前说旁边的女孩儿是他父亲受雇要保护的对象,想和她说话,才张了张嘴又被禅院甚尔截了话头,“要喊姐姐哦,她是不死原樱子,樱子酱!真可爱,比只会说爸爸的惠可爱很多呢。”
虽然是没有被挑起脾气,但依然给气得满眼里都是控诉意味的禅院惠侧过身彻底不理他了,他看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也很自得的樱子,她撑在座椅上在看另一边的车窗。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偶尔外面路边店铺的霓虹灯照进来,五颜六色一晃过就消失,只有一霎绚烂多彩,但是樱子没有看那些灯,她看着许多许多的人,电车从那个偏僻的站台开出来,逐渐到热闹的城中,身边也不时有人上下。
已经过了学生放学的时间,但这时候还有许多学生在路上,他们相互道别坐上车,或者走进了大街小巷,已工作的成年人也在这时候下班,拎着公文包一身疲惫,毫无生气地上车,逐渐拥挤。
好多、好多的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樱子稍微缩了下肩膀,收回视线后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然后就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摁着头顶转过来。
她眼里毫无阴霾、明亮如许地望过来,禅院甚尔和她说:“看,这是我儿子,惠,长得乖吧?随了我,以后能靠这张脸拿稳小白脸的饭碗,连生计都不用愁。”
长相十分不赖的男人抬着下巴,不以为耻地哼笑着,语气里饱含得意洋洋,哪怕当下神情散漫着也都是好看的,前提他收敛自己一身骇人的气势,也别笑得太过凶戾。
但是下一句话就很让人怀疑人生,“不如问问你爸爸,看他还需要个儿子吗?我可以大方地送他。”
“当然,价钱好说,我是说给我拿钱。”
樱子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说话,虽然周围的人更多、更拥挤了,可是她注意力不在那里,脑袋里慢慢地思考,之后问道:“你要,卖掉惠。”
“怎么能这么说呢?”神色轻佻的男人揽住他怀里的男童,语调依旧上扬,听不出究竟是调侃还是认真的态度,“送啦,送,只是补偿我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儿金钱,就能带走这么个可爱的幼崽,不很划得来么?至于那笔钱,可以算营养费啊、买断关系费什么的。”
“大小姐,你爸爸不缺钱诶~你想,买下他以后就能有玩伴了,惠超级好逗!而且惹毛了也不会生气很久,都不用费心思哄呢。”
禅院甚尔微眯着眼,深沉的目光里稍微带了点儿压迫,他努力推销自己的儿子说了许多的话,可惜樱子不为所动,她扭过头去,埋头坐在椅子上,电车里有一股风,吹起她的头发一会儿又落下。
“有纪。”她忽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