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斜,一片乌云席卷长空,滚滚而来,迅速吞没残月孤星,一时之间整个皇宫大院陷入黑暗之中。隐隐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碧纱吊扇床上,乾隆闭上眼睛刚想沉沉睡去,突听纱帐外面一个尖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万岁爷,您睡下了吗?”乾隆眉头一皱,知道这是小吴子的声音,按照惯例,没有重大事故贴身太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吵醒自己的,不觉心头一震,呼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急声问:“怎么啦?出什么大事了?莫非那个黑衣少年逃跑了?!”小吴子慌忙跪下回禀:“没有,万岁爷尽管放心!只是老佛爷皇太后听说了这件事,由于担心万岁爷的龙体安康,深夜特派野凤格格前来探望。”乾隆面色缓和了很多,径直走到养心殿大厅上坐下,微笑道:“有请!”不大会儿,一位绝世美人在一群宫娥簇拥下袅袅婷婷而来。
在柔和的灯光下,那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色旗袍,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除了鲜红牡丹旗头下一头乌黑发髻之外,全身雪白,面容清秀绝俗,娇嫩可爱。几疑瑶池宫里仙女下,天山绝顶雪莲来。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端庄和超凡脱俗的天仙气质。
原来她是乾隆唯一一位民间相认的格格,并非亲生,因为一次便装下江南游玩,碰见一群恶霸强抢民女,正要喝令一品堂四护卫出手相救,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一位白衣绝色少女打抱不平,挺身而出。面对穷凶极恶的十几个壮汉,甭看那少女长得纤细柔弱的样子,武功竟自不俗,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群地痞流氓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而去。乾隆一下子喜欢上了少女,立即邀请她去饭莊吃饭,并口口声声称她为女英雄。那少女性格十分豪爽,见有人夸奖她,万分高兴地赴约了。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乾隆与她一见如故,脾气柤投,从此成了莫逆之交。原来这女子金陵人士,名叫夏雪儿。祖上本是富贵人家,世代经商,在金陵一带是有名的富商。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见她聪敏好动,勤奋好学,不但府内请了私塾先生,教她习文识字,而且还重金聘了,附近灵山派掌门人玄阴上人座下首席弟子一嗔道长,教她钻研武术。这灵山派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只是武功阴险毒辣,招招取人要害,属于阴柔的邪门武功。流年似水,光阴似箭,转眼之间杜雪儿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见她长得美貌,性格又大大咧咧的,经常在街上随意任性走动,从不避嫌。金陵一带的地痞流氓无不心痒难耐,经常寻衅骚扰,不料却撞上了邪,不是被她打得皮开肉绽,躺倒一遍,就是被她揍的伤筋断骨,鸡飞狗跳,于是惊动了当地的江湖第一黑道大帮——斧头帮!
帮主亲自率领斧头帮帮众,登门邀请夏雪儿坐他们的第一把交椅。开始夏雪儿父母吓坏了,见这么一大群凶神恶煞般的黑道中人找上门来,还以为是讨上门开仗来了!见他们见了自己女儿,却一个个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俯首称臣的奴才相,这才转忧为喜。于是夏雪儿格格一笑,欣然接受,从此做了斧头帮帮主!却被当地老百姓戏称之为:“野凤”。
酒过三巡,乾隆听她还有这一段武林趣事,龙颜大悦,立即亮明身份,诚邀她做自己的干女儿,愿以正宗格格的礼节迎接她入宫!做为一向为人豪爽的一代女侠野凤,当然欣然领命。她哪儿会想到这是乾隆在利用她,一旦江南有什么大事发生,干女儿的势力不容错过,到时肯定是手上最得力的棋子!野凤进了深宫,因为长得美艳不可方物,况且从小得到名师指点,不但诗琴书画样样在行,而且十八般武艺个个精通,不久便被皇太后相中,硬拉她进了慈宁宫陪驾。这样一来,她瞬间成了大清皇宫里的焦点,不但皇帝对她亲密无间,言听计从,而且皇太后也对她宠爱有嘉,喜爱无比。一时之间,谁人敢惹?就连平时嚣张跋扈的皇后娘娘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野凤率众宫蛾向大厅上的乾隆,裣衽行了一个万福礼,肃容道:“皇阿玛在上,女儿向您问安了。深夜惊扰圣驾,还望海涵!”乾隆手一摆,笑道:“罢了,雪儿一旁落坐。”目光中满含疼爱之情。野凤莲步轻移,风摆杨柳般走到下首锦椅上坐下。
“皇阿玛,听说你刚才被刺客劫持,他没有伤到你老人家吧?”乾隆见老佛爷消息这么灵通,知道自己身边必然安插了她的眼线,不觉也是暗自心惊肉跳:“虽然我们是母子关系,但这样防贼般防着我,确也让人无语,因为我也有我个人的隐私,不想什么事情都曝光在老佛爷眼前吧!”当下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样子说:“放心吧女儿,想我堂堂一代马上帝王,多少也会些武艺吧?一般的贼人还是不能奈何我的!”
“皇阿玛,恐怕没那么简单吧?”野凤冷冷一笑,肃容道:“据我所知:这个黑衣人名叫白金,在江湖道上号称狂龙,的确是猫鬼神邪门的门主!自出道以来,已连挑江南十二岛,又灭塞北十三雄,就连当今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派和武当派,他都是来去自如!更为奇怪的是,他所杀之人均是世上大奸大恶之徒,不是武林公认的江湖败类,就是祸害老百姓的贪官污史!于是深受人们爱戴,竟有人编成儿歌在江湖上盛传:官府不敢抓,百姓迎进门。专杀大恶人,狂龙猫鬼神!女儿百思不得其解,皇阿玛一代贤明圣君,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你们以前有过交际吗?”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乾隆有些无奈地说:“女儿你也知道,最近因为川西大小金川战事吃紧,我已被搞得焦头烂额,都多半年没有走出皇宫大院了,哪儿知道江湖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女儿呀,你们斧头帮的名头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但不知又打听到什么了吗?”
野凤蛾眉一皱,愁绪满腹道:“皇阿玛,这个狂龙在江湖上很有地位,你想咱们能关得住他吗?!且不说他有没有能力逃出生天,就社会舆论足可以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皇阿玛您想呀,老百姓都把他当成神供起来了,这得多大的影响力呀!一旦狂龙被抓天牢的消息放了出去,不但老百姓成千上万地涌进皇宫来闹,就是江湖上那么多的名门正派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联络一切关系,想方设法营救!啍,到那时,外有大小金川叛军来犯,内有平民百姓暴乱,岂不天下大乱?!”乾隆刹那间呆若木鸡,身子竟不受控制地簌簌发起抖来。
野凤美目中闪现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到的笑意,一闪而过,正色道:“皇阿玛,问题出现了,怕是没用的,咱们得想法解决不是?追本溯源,还得从问题的根源找起,皇阿玛你好好想想,你真的和狂龙没有打过交道?”乾隆恍然大悟,忙抬起头来急道:“我刚才命人扯下他的蒙面巾,发现他与原先的武领侍卫大臣白闪电长得颇像!我被制时,他又向我逼问白闪电的下落!莫非……”
“白金……白闪电……”野凤秀眉微锁,也陷入了沉思。
“对了!”乾隆心思念转,忽然站起身来笑道,“当年无意听白闪电向我提及,他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那年刚满六岁,现在确也正好十五六岁了,与那个黑衣少年的年龄不正好吻合吗!这样说来,心中的无数疑难问题也一一迎刃而解,对号入座了。”
“怎么?您想起什么来了?”野凤的一汪秋水也泛起了光。
乾隆神情重又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有点可怖,喃喃自语道:“他来替父母报仇来了!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呀……”突又颓废地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目光呆滞,表情十分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