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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将自己那些好友教导过的情话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这次他略有些笨拙地说着这些,本应每个西班牙人都该懂的话。
3、
在Jenny的情场故事里,逞凶斗狠一贯是主要基调。她以往的恋情都翻来覆去神魂颠倒,面前这个男人从初见起就让她明白,剥开不羁表面却是像脱脂牛奶似的温和,很难激起强烈情绪。但或许人总是被跟自己截然不同类型的人吸引,同类多没意思,进退都有据可循,能辨别所有套路和陷阱。
Jenny听到弗兰那句显然并不熟练的情话时,原本盘旋在头顶已久的自我厌弃忽然就消失了。她真心实意地笑了,嘴角那小小的梨涡似乎重新盛满这个晴天该有的热烈。
她不应该继续想那个人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了,她是怎么样的人,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她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在乎的人好,只好一直把自己身上的东西给他们,却没想过他们是不是真的需要,需要她的这种好。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轨迹,她不能因为担忧、不能因为她知道前面是怎么样的荆棘就必须要对方走她认为对的路。
“你不是白队的球员吗,为什么不用上场哇?”Jenny恢复力气之后,就开始去逗弗兰了。弗兰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红黄牌的存在,更别提累积黄牌停赛了。
“是伊戈尔还是塞尔吉奥叫你来的吗,因为我没跟何塞说我会来这场球耶!”Jenny眼中笑意满满,嘴上说着胡言乱语。她似乎一眼就看出弗兰并不喜欢她在自己几个队友间暧昧来去摇摆不定的故事、更讨厌她穿过的这身红白球衣,却又吃准了他不会生气。
就像当听到这句话后弗兰微微皱眉瞥向她,就看到她双手托腮笑嘻嘻地没个正经,这让弗兰真的有些怕这个姑娘了。
她真美,美得朦胧又惊艳,美进他心坎。可他着实有些怕这姑娘的腔调,做尽了一切没道理、过分的、越界的事情,一旦他翻脸,她又用那双眼睛无辜看向他,浑像他是致使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构想了很多拉开两人距离的理由,却因为一句‘咦,弗兰’,就使得自己内心深处想要将这个被媒体报道拆解分析的姑娘揽入怀中的念头克制不住。
他不懂得她为何自虐性地挥霍自己的真心和青春,是不是因为饥饿等待了太久而变得贪婪。
“你是不是,没有被人很周全地爱过啊?”
‘爱’这个字眼从弗兰口中说出时似乎将Jenny吓了一跳,她在他目光灼灼注视下慢吞吞地笑起来,“怎么会,我不恋爱的。”
她能分明看到他的忍让,这忍让就像两个小孩子相对而坐,一个看另一个狼吞虎咽吃完自己的份、吃完旁人的份还想要骗走他的。他不会不知道她的贪心吧,可他面对她的贪心,却只能一边将自己的推过去一边无奈道,你是不是饿了很久啊?
面对弗兰的沉默不语,Jenny开始不受控地开始又回忆自己的小前半生,这个人可真的是“坏”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看穿了她的浪、荡,还要用这么隐忍的、又带着款款温柔的眼神看她。
就这么出现了,省却那些一招一式的试探,他直直得像是一道光落在了她的眼睛里,他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她有多糟糕吗?Jenny眼眶慢慢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可以轻易因为一个算得上陌生的男人、因为他看穿了她就感激涕零到仿佛冰天雪地里找到了手套一样想要流眼泪呢?
你要警惕那些对你很好的人,如果哪天他对你不好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这样一想,Jenny又觉得自己很可悲,已经惊弓之鸟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实在不是一个懂得‘爱情’的人吧,与这样一个姑娘有所牵连,弗兰后来想,真不知道这算是以暴制暴,还是天道轮回。
4、
比赛到了最后时刻,马竞那边已经回天乏力,Jenny收了东西匆匆要走。不知道是不是弗兰的错觉,他总觉得Jenny离开的背影仿似被悲伤充盈了,她像是怀揣着巨大的秘密要穿行过人群,走向一个洞穴再不顾仪态地舔舐伤口。
就当是他的恻忍之心发作吧,就当他多管闲事,他只是有点儿心疼了,有点儿心动了,虽然她在旁人眼里看来是那么不讲常理和反世俗而行之,可他分明觉得她很入世,甚至入世得让他觉得沉重。
弗兰跟了过去,终于在没太多人的路上拉住了Jenny,他还没来得及问她需不需要送她回家,就触及她红红的鼻尖。Jenny强迫自己迅速收拾好情绪,问:“怎么了?你是说衣服吗?等我洗好再给你。还是说你……”
“嘿,Jenny停下来,深呼吸。”
Jenny凝着眼底细细的泪去看弗兰,她皱着眉在忍耐胸腔里迫切找个出口宣泄一番的哭意,他真的看得太准了,她没有被周全地爱过,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被爱了。
“你怎么了啊?”
“我吗,我没事!我只是想家了,我想坐最快的班机回去。就在刚刚,我看了这场精彩的比赛之后,我非常非常想念我的好朋友大卫,他可能还在想着,‘为什么我的好朋友Jen放暑假都不回去看我了呢’。我不能这么不守信用对吧?”她又笑起来,“我是真的没事啦!让你见笑了,谢谢你今天的一切。”
弗兰只好松开手,又回到刚相识的模样,“那我走了。”
Jenny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弗兰也没听清,她就跑了,他疑心空气里的一声呜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