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接过书记递来的喇叭,上到七楼,也就是住院部的顶楼,打开喇叭正准备说话,身后那群围着她的人突然又是一阵躁动。
“哎哎,这位同志你下去!”有人说。
还有人说:“这儿在执行公务,不能打扰,快下去快下去。”
“妈!”宋西岭于是高高的喊了一声。
小伙子个头高,又瘦,现在还戴了幅眼镜,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招着手他就走过来了。
“西岭,星原生了吗?”苏向晚说。
她来医院,可是来看她的大孙子的,谁知道进医院一个小时了,连病房都没进。
“还没生呢。”宋西岭笑着,伸手指着不远处锅炉房竖起来的大烟囱说:“你们在找光荣吧,他就在那根烟囱里呢。”
“你怎么知道的?”苏向晚当然觉得意外。
而围观的人,当然是不相信,也觉得不可思议,公安还在一窝蜂的找呢,这个年青人就知道陈光荣在烟囱里?
但问题是,等他一点明,大家就发现,烟囱那个地方,还真是个绑架,要挟人质的最佳场所,够高,看的够远,目标明确,以及,非常适合死守。
至于宋西岭是怎么找着的,当然是因为望远镜盖子的反光,让他成功的计算出了陈光荣的距离和高度的原因。
“他现在肯定正看着咱们呢,妈,你打算怎么做?”宋西岭问。
这是个平坦的城市,矮矮的楼,因为工业兴起的原因,天空灰闷闷的扬着一层子的灰尘了,天盖下来,把人压的格外渺小。
而那个烟囱,高耸在城市中央,黑乎乎的像个碉堡一样。
苏向晚还没有举起喇叭,烟囱的方向已经传来声音了:“苏阿姨,官司无论如何都会输的,对不对?”
果然是陈光荣,而且他应该一直在那根烟囱上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这小伙子太聪明了,给自己找了一那么刁钻的位置,因为太高,短期内狙击手都无法找到更好角度。
“是不是?”再问一声,声音里满满的绝望和不甘心,以及殊死一搏。
紧接着,喇叭里隐隐传来阿德里安呜呜的嚎叫声。
所有人都仰着头,望着烟囱的方向,但是它实在太高了,下面还间或有摁相机快门的声音。
这个节骨眼儿上,叫苏向晚要怎么说?
就在苏向晚还在犹豫着该怎么着,一句话,不激怒陈光荣,并且能把他劝下来的时候,宋青山兜了一大圈子,带着一个姓卖,叫卖买提的公安,俩人找到烟囱下面了。
两把砸开从里面反锁着的铁门,钻进去就是烟囱的内部。
卖公安因为宋青山默默无闻,但是似乎对于公安工作很有经验,遂问了一句:“同志哪个岗位上工作的?”
“部队,马上要转业了。”宋青山说。
卖公安叹了口气:“我也是转业的,你这个年纪恐怕在部队上也混到个中校了吧,哎呀我跟你说,转业等于褪层皮,咱在部队上是拼本事吃饭,转业了可不一样,你看我都四十岁的人,还得从基层干起,当个片警跑断腿,不比人家有文化的进来就当领导。你准备转业到哪儿去?”
“我还在观望呢。”宋青山说。
半年没烧锅炉,烟囱里全是蜘蛛网。卖公安扑着蜘蛛网说:“来咱乌市吧,到我们市局来工作,到时候我帮你介绍领导,让你少受点欺负。”
宋青山诶了一声,观察着这个烟囱的内外呢。
金石和陈光荣绑着阿德里安,就在这个大烟囱的最顶上,他得想办法爬上去。
烟囱里当然脏,无比的脏,四壁全是黑的。
宋青山现在穿的,是人苏向晚专门给他买来的白衬衣,不好弄脏,于是脱了之后轻轻挂在门外面,他才开始摸那乌黑的铁架子。
“可以啊老宋同志,你真不嫌脏。”卖公安见宋青山手抓上铁架子,笑着说。
“咱是男人嘛,干活儿吧。”宋青山说。
当然,从一开始,苏向晚下了车,被鲜花环绕着,领导握手,记者拍照的时候,宋青山就默默的从她身旁走开了。
男人嘛,天生不就是干活儿的。
干吧,他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