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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视线远处,靠近北岸的江面上战船云集。江风之中隐隐传来北岸擂鼓进军的声音,有如闷雷。北滦大军开始渡江攻城了!
赵执仰天长啸一声,望向浩渺无边的大江和山川。如此江山!谁人为主?也许赵执的血脉中就流淌着不安分的血液么?他与叔父赵釴,都生有赵氏的反骨。
江川静峙,云层之中仿若传来隐隐的回声。
就在那瞬间,众将分明在赵执眼中看到了令人战栗的反意。山川从来无主,天地沉浮尽在人为。
赵执挥剑指向前方:“传我将令!江上迎敌。”
时已初冬,北滦后方粮路被断,粮草多日不继,如今也已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这一次,拓跋虎文不再需要指定任何战策,一声令下,大江之上,血肉铺路,直破建康!
赵执占据幕府山,手中如今只剩下三万残兵。尽管有占有山川之利,兵力如此悬殊,如何对敌?
赵氏从来悍不畏死,赵执朗声向众将说道:“我军背水一战,诸位此时若有良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江上,守卫军建起的水栅和御敌的铁头楼船被北滦军冲毁!水军抵挡不住猛烈攻势,渐渐向南岸收缩。
寒风中,突然有宫中内侍车驾来到。那内侍被江上猛烈的攻势所惊,只觉得地动山摇,今生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捧着圣旨的手竟微微颤抖。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圣旨到——赵执接旨。”
赵执并未下跪,等着他的下文,内侍无心质问他为何见圣旨不跪,匆匆将圣旨念了,交到赵执手上,爬上车驾飞也似地离去,生怕晚一步就会丧命于此。
赵执重新抖开圣旨,上面只有几句话。命赵执率三万守卫军江上死战,拦阻敌寇,不得后退,有后退者,以谋反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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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檀霸正站在建康城西北角城楼上,这处城楼修得极高,天气好时可以看到北面的大江。冬日水汽弥漫,遮住了视线,可能隐隐听到北滦大军渡江的动静。城中早已大乱,叫喊哭声震天。惊恐过度的百姓拿着工具冲破了南面的津阳门和清明门,不顾一切挤了出去。人太多,巡防营已管不过来。
檀霸让新皇下令在城中募兵,征调全城马匹、粮米和刀兵器具。北滦二十万大军虽众,然粮草已断,拖得越久,建康城便可保。圣旨出城,赵执的守卫军死战不退,杀光了赵执的三万军,此后义兴军再在城门处阻敌,等北滦人破开城门时,早已是强弩之末。
对檀氏来说,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义兴军进京勤王的消息传来,各地守军不再观望,檀自明拟旨,新皇用印,令最近的守军日夜赶往京城。那时,檀霸率城中兵马对上力竭的北滦人,两面夹击,檀霸有把握取胜,保下帝京。那以后……檀霸无暇再想,他已征调数万弓箭手,严守所有城门,城中弓箭当前已有十几万之数,兵器监还在日夜赶工。乱箭如雨,北滦人如何进得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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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退者,以谋反论处。
水栅和楼船被破,抵挡敌寇的便是将士的血肉之躯。可有人挟新皇在手,借这道圣旨,要让三万守卫军不计代价挫伤敌寇,再坐收渔翁之利。
赵执看到江上惨重的伤亡,突然将手中那明黄的圣旨往上一抛,挥剑将之削成了散乱的布片。就这一剑,他想过的,撕碎圣旨,他便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赵执下令:“全军后撤,撤往芦荻洲!”
众将士早已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听到撤军的信号一时愣了片刻。然而片刻之后,确认那是中军发出的号令,便率麾下将士向西南撤退。北滦大军突然失去了拦阻,很快渡江上岸,突破了沿江山川的几处关隘。站在大船上观战的拓跋虎文大喜,下令,别管大晛人退到哪里,冲过山口,踏平建康。
赵执回头看了一眼,在亲卫的催促下,终于还是狠下心来猛地策马向芦荻洲而去。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芦荻洲是京城之西的一片平川,赵执在出城那日早已想好,此处可作为日后周旋之地,没想到今日他下令大军主动退到此处。
赵执看着跟随他的几位副将,“诸位既知我之志,可知我此时退兵之意么?”
他们跟随他多时,如何不懂?此时城中已被檀霸所据,夹在北滦和檀霸中间无疑于夹与虎狼之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这是三万将士的性命,虽占有地势之利,然敌我人数悬殊太大,将三万将士白白葬送,在谁看来都不是明智之举。
话虽如此,然军中多有出生建康的将士,此时家小就在城中。此刻不能起身挡在敌寇之前,反而撤退,任北滦大军窜过山口关隘……退到芦荻洲,军中弥漫着低迷的情绪。
慕容氏的棺椁被将士们抬到此处,停在一片茂盛的芦花之中。赵执每想一次母亲之死,便触动一次心中悲恸,此时,他几乎刻意不转过头去看母亲的棺椁。
赵执想到李秾。“众将士有家小在城中,跟我一样,我的妻子,也还在城中。既然如此,稍待修整,我军从阊阖门入城中去!”
“大人,万万不可!”
“不可如此!”
赵执话音刚落,两位神武卫副统领、朱裒和岑敞纷纷反对。从阊阖门入城,此时阊阖门被义兴军牢牢把守,城上不知有多少弓箭手。此时如何进城,难道要跟他们杀个你死我活吗?那退兵芦荻洲的意义又在哪里?
赵执:“李秾在城中,檀氏定会对她下手,我不可不去救李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