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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的军士听到打斗的声音,一齐往这个方向跑过来。那人明显感觉到压力。两人手中武器猛地相碰的瞬间,一件黄金祭器从他怀中掉出来。
原来竟是入太庙盗窃的贼人。
巡防营军士合围过来,那人眼看不敌,猛地挥开杨无丧的兵器,逃窜而去。
杨无丧捡起地上的黄金盉,到禁军那边去找人进太庙检查还有无其他东西被盗。天亮时礼部来了个主事清点祭器,并无其他损失。
这件事被檀霸压了下来,没有往上报。太庙和太社中贵重物品无数,总有些胆大包天的贼人不顾生死前来盗窃。杨无丧因为追回黄金盉,还被赏赐锦缎二十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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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贼人众多,没有人会想到,那晚来引杨无丧打斗是靳三。
靳三和他打斗一番,借着太庙院墙处的风灯,将他手中的武器瞧了个清楚。隐匿片刻确认没有追兵后,靳三径直去了鹤鸣楼李秾处,告诉李秾,杨无丧手中所用的正是南谯蝎刀。跟李秾派人去南谯民间买来的那把,样子几乎不差。
南谯郡表面看似太平无事,民间却帮会林立,势力复杂。蝎刀是前朝时当地帮会工匠所锻,直至今日一直在此地民间流行。李秾本以为,凶案还未找到真凶,杨无丧这样的人也该离京师衙门的视线远一点。没想到的是,此人已混入巡防营,领了朝廷俸禄,背上的命债成了他晋升的路阶。
李秾将杨无丧的画像递到成衮,成衮看了一眼,说:“此人从前无须,现在倒把胡须留起,他就是杨无丧,那晚屠杀客栈的一多半都是他手下的人,你们查出来了吗?他投靠的是不是檀家?听说建康檀家家业富可敌国,大晛一多半……”
李秾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起身走出暗室。成衮嘶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可不可以放我一命?”
李秾头也不回,“你的命……我说了不算,留待日后国法来判。就是判你立斩,也是你咎由自取。”
鹤鸣楼的高台凉亭,李秾在那里站了许久。
从前的杜徵闲暇时爱在房中擦琴,现在的李秾却钟情于站在高台俯瞰帝都。阿棉不知道李秾总是在想些什么,为何李秾会有那么多时间需要沉思。
她请令容上去送披风时,李秾又一次退回躺椅上睡着了。她时常给李秾号脉,知道李秾神思常劳,就是睡着了也睡得浅。大约是这高台视野宽阔,风送清凉,让李秾感到安心,她在这里入睡比在屋里容易得多。
还是那如同锈蚀一般的血腥味,从鼻端无限地漫延开来。
李秾再次梦到昌祐八年那个从城外返回的清晨,看到血水渗过地板,从梁柱无声地流淌而下,氤氲开来。
醒来时她终于没有惊悸,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境,那梦境已经过去,再也不会看到了。
京师衙门不能做的,她在鹤鸣楼和靳三的帮助下做到了。她拎出了关于凶案的清晰线索,找到了人证物证。
其实,谢赓、赵执和她一直怀疑都是檀家。可李秾因为出身草野,并不谙熟世家的处世规则。不见到真凭实据,李秾总还在心里存有幻想,怎会有人如此藐视律法,为一己之力将普通人的姓名视若草芥。像檀自明之流,怎么可能是大晛的砥柱?
然而事实即是如此。
李秾想起自己多次遇人行凶,死里逃生,想起暴徒车鳌杀死粮商,潜伏在南谯成为地头蛇,檀家联合各地世家反对津税司改革,不惜炸毁邕江堰坝导致死伤无数,后将赵执排挤出京谪降房州。
大晛朝廷有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俗称三司。刑部受天下刑名,御史台纠察,大理寺驳正,自前朝以来,凡遇重大案件,必会同三司共同审理。
凶案追到如今,已不是李秾这一届民商的身份可以处置。
李秾想,若是她去敲响刑部的登闻鼓,将凶案揭出来交给三司去处置,三司正面对上檀家,最后将会怎样?然而檀家及其党羽的势力已在大晛盘根错节……
她最后终于决定,她要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为了揭出檀家过往的不堪去敲响朝廷的登闻鼓!
“铮——铛——”
有凝重的大钟之音破空而来,随着风一起撞向了凉亭的檐铃。
难道她是想得太出神,深陷心境,竟至于出现幻听?
“铮——铛——”
钟声从太初宫的方向传来,响彻建康城上空。熙攘的街市,有人听见了这钟声,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抬头向天空看去。
“铮——铛——”李秾慌乱地站起来,奔到栏杆处,凭栏向太初宫的方向远眺。钟声响了十一下,大丧之音!
李秾将方才那些情绪想法暂时压了下去,直觉告诉她,太初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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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前。
站在明藻宫外间的两位内侍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寝宫之中问到这样的气味,淡淡的腐烂的腥臭——那是将死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就在昨日,大统领薛亢带禁军围住了明藻宫,将皇帝陛下榻前侍候的内侍宫女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人听用。连侍候陛下多年的内廷总管黄保生也被请出去,至今没有回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薛亢说,他奉陛下口谕,延请佛陀来给陛下看病,要所有人都退避。薛亢多年来掌管三万禁军,护卫皇宫安全,他的话谁敢不听?禁军围住明藻宫时陛下正在榻上沉睡,待他醒来之后,和薛亢说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几日以来,有人进来过。大多数时候是来求见的人都被挡住了,皇后,几位宫妃,后来又有朝臣,薛亢都说,佛陀正在给陛下看病,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