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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够了,他突然无比庆幸地想。
这就够了,李秾能恢复到如今这样已是万幸。此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陪李秾一起接着,别无所求了。
李秾坐在还坐在榻上,她想起了过往的许多事。她天生喘疾,后来又经过重重折磨,自那一年患病以来,药汤成了这些年的家常便饭。药汤很苦,她早就习以为常,苦味侵入肌理几乎快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可现在端木青棠告诉她,可以不用服药了。
上次辛厥来诊断,尚且没有这么笃定,因此她和赵执都不敢多抱奢望。
此时想起从前种种,突然之间只觉得有太多难以言说的辛酸悲苦一起涌在喉间。李秾看向赵执,两人对视一眼,只是一眼,却已明白了对方心里所想。
端木青棠看着李秾:“你身边那个叫阿棉的丫头在医道上有些天资,我教会她一套号脉之法,日后可时时让她为你诊断。杜徵已将那尊鹤首传给了你,日后若是旧疾复发,凭这铜雕,你可随时给我寄书一封,我会于云游之地当即返回为你看诊,风雨不阻。”
端木青棠是个十足冷面冷心的医者,却唯独对楼中人十分尽心,这是她的家传所致。李秾因缘际会入了鹤鸣楼,得到她的医治,其中之机缘,当真是上天的安排。
她起身跪地,向端木青棠致谢,行的是拜谢再造之恩的大礼。
“李秾拜谢前辈。”
端木青棠不在乎这些虚礼,只随手扶起李秾,从怀中掏出一枚跟李秾身上那枚一样材质的铜雕,端在手心里。
“不必言谢,先辈曾经说过的,守望相助,端木氏不会忘。”
李秾凝目一看,她手心里的铜雕雕的是翅羽。
随后,端木青棠不再多说,将铜雕揣回怀中,转身出了院子。
赵执和李秾追出去相送时,她已袖手走远了。
当日午后,赵执和李秾备了厚礼到端木青棠落脚的小院,却发现来迟一步,人去屋空,她人已离开房州,云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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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头部夜袭房州城时,城中百姓被喊杀声惊醒,惊恐之中没人敢再入睡,全家抱成团挨到天亮,有城中富户已收好细软准备天亮出城。天亮后,房州守军击退了胡人,听说来犯的胡人所剩无几,城中才又重新安定下来。
经过这一夜兵乱,随李秾南迁的秦氏二老不堪忧患,不过一月竟相继染病卧床,先后去世。
半大的姑娘令容自母亲去世后,数年内又相继失去外祖父母,父亲和舅父均不在身边,只有一个无亲无故的李秾,事无巨细地帮她操持丧事,教她整理磨坊留下的财物。
将祖父母下葬后,令容大病一场,昏睡了两日夜,李秾和阿棉轮流陪在床前,从鬼门关抢回她一条性命。
醒过来的令容默默思索了许久,跟李秾说了心里的第一句话:“姐姐,我想要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