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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鹢首船驶近,为首的参将疾步登上战船,向谢赓和赵执二人禀报道:“谢帅,赵大人,属下无能,此次从广州港启程,只运来三船粮食。请大帅军法处置!”
谢赓眉头一锁,“封彧,出了何事?为何只有三艘粮食?”
赵执站在谢赓身边,看到封彧汗水浸透了脖子上的衣领,满脸自责。
封彧单膝跪地:“属下无能,广州刺史府的人嘴上应承了属下,可五日的筹粮之期拖到七日,属下带着将士软硬兼施想尽办法,可七船粮米他们只筹到了三船。属下怕耽误海上战事,先将这三船运来军中。”
“混账!广州府竟敢延误军机!你起来回话,将过程仔细说来。我的手书呢?你给那裴长史看了吗?”
“裴长史见了大帅您的手书,只说照办不误,可转眼第二天,属下和将士就见不到人了。因军粮筹备延误,属下多次找到裴长史的府邸,从早等到晚间,可没见到裴长史本人。来的途中属下一直在想,那日我该直接闯入府中才是,为何还守住规矩,一直等在门外,导致延误了我军……”浊汗从封彧的额头滴落,“大帅,赵大人,对不起。”
谢赓愤怒至极,又骂了一句混账,封彧一听头埋得更低,赵执知道他骂的不是封彧。
赵执:“这个裴纶是活腻了,竟敢违逆朝廷的旨意!封参军,他既连朝廷的旨意都敢阳奉阴违,只怕你就是强行闯进长史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谢赓:“立即通知几位副将,中军帐议事。”
冬日的戌时,海岛上空的天色方才暗下来。谢赓的帐中气氛沉重,一为愤怒,二为心寒。长熇军出征前下了旨意,由广州府筹备海上军粮补给。可竟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原来同为大晛同僚,真的有人不在意五万长熇军的性命。
沉默了一瞬,赵执说:“此事我去解决。”
“你怎么解决?”
“你不用管,你就在军中训练军士,侯我消息。让封彧再跟我走一趟,今晚半夜子时北上。”
谢赓提醒他:“君刃,此事,或许不是那裴纶一个人的意思,裴纶只是长史,广州府还有刺史,我在想,推脱军粮这件事,刺史大人可能有所授意……”
赵执:“广州府刺史檀峻茂,庐陵檀氏。”
谢赓心里一惊,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过这个名字。“此人,跟帝京的檀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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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业,你下令吧,就让我连夜北上。军机万不能贻误,三船军粮尚能支撑,我今夜渡海北上,半月之内,必有我消息。”
谢赓点头首肯,几位副将出去之后,又在案头写了一封给檀峻茂的信交给赵执。赵执接过那封信揣在怀里,但还是告诉谢赓:“你的手书如今看来对他们是没用了。”
当夜子时,赵执带着封彧乘船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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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南国境统一不过百余年,羯么父子手里的兵将是有史以来最雄壮的一支,虽比不过五万长熇军,但谢赓中了一箭后用兵更加谨慎。
大晛商船要从海上西去天竺交易,对扶南的这一战必须取胜。此战的关键在扶南南部海域一大一小两个峡口。出征之前,赵执就和谢赓详细地说过,他们也派细作潜入海中,画出了峡口的水流和地形图。
这两个峡口南北两岸均为扶南国土,最狭窄处只有百米。两年前,羯么世子派重兵占住峡口,此后各国商船路过此处,轻则向兵将上交金银,重则连船带人都被劫掠而去,血本无归。
七日之期将近,赵执北上,军中仅有三船军粮,谢赓预感到峡口这一战会比预计中的艰难。好在军中向导官推测,预计峡口生起的海上浓雾会推迟三日,谢赓也因此将作战的时间推迟了三日,也好多点时间等赵执派人送回的信。
节气已至立春,距离赵执约定的半月之期已十分临近,可里耶海岛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军士带来的消息。
谢赓已将三万兵力部署在离扶南峡口不远的无名岛上。
入夜,南海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突然生起大雾,大雾由淡变浓,直到百米之外不能视物。谢赓一直端坐在帐中,若黎明前等不到赵执的消息,在浓雾中袭击峡口守军部署不变,但后续的行军计划就要改变。
还有就是,赵执其实是五万长熇军中最熟悉敌情的人,比他这个主帅还熟悉得多。
黎明前夕,南海上空隐隐现出启明星,星光在浓雾中给割离得晦涩不明。
谢赓束好轻甲,从中帐走出,吩咐道:“传我命令,一切按计划,十艘前锋战船全速冲入扶南峡口。”
炸裂的火光从浓雾中暴起,将浑浊的海雾照射成金黄色。
数不清的铁箭密集地射向岸边的营垒,铁箭尚不可怕,可营垒里的军士突然有人大声地喊道:“投石机,他们有投石机!”大晛的军队竟然能在战船上使用投石机,随着巨石的撞击,滩泥夯成的营垒开始破裂。
长熇军分成三路,也不知用的是什么阵型。扶南守军本不在少,主将还是世子的心腹,可扶南军却在他们熟悉的峡口左支右绌。浓雾中的大晛军,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和手。太阳还未出现时,峡口十几处险要的海滩已被大晛占据。
登岸偷袭的大晛军士在营垒中引起爆炸,湿冷的水汽中掺入了浓重的火药味,像是地狱修罗场的味道。
扶南守军抵挡不住,护住主将向峡口之后的缓丘撤去。
“大帅,要不要乘胜追击?缓丘之后虽是石铸营垒,但守卫空虚,此时浓雾散去可以视物,扶南守军正是胆寒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