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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右手托腮,眉眼柔和地看着他。
“若是以后,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后,政事堂事毕,皇帝陛下和钱相再没有事交给你做了,赵君刃,那时,你想去哪里?会去做什么呢?”
赵执自进政事堂起没有想过这个,他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何止百十,哪能看到事毕的时候?
赵执心思一转,眼神狡黠:“李秾,你不会是在问你离京北上后我什么时候能来北地看你吧?你这样舍不得离京,不如,你就不要走了。今晚就住到青溪去,日日跟我同起同卧,这样我也好放心些。我定然用武力护你周全,上次钟山那样的事,我必不会再使之发生了。”
“哦对了,此次谢继业护你北上,你……”
赵执假咳一声,以掩饰尴尬,措了一番辞,有些难以启齿,他猜到谢赓从未在李秾前面表露过感情,李秾多半还不知道谢赓对她……
赵执心一横,再难以启齿他也要说出来。
“你跟谢继业,不许走得太近,到北地之后,我会派靳三给你找一处极安全的寓所。总之我要说的是,你离谢继业远一点……”
李秾本是极聪慧玲珑之人,眼前赵执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加上此前谢赓的一些举动,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谢赓对她,也许……
意识到这一点,李秾心里既没有喜乐,更没有悸动。情绪在轻轻惊讶后落入一片凉意。谢赓、赵执和她,他们三人相识多年,多年的交谊,能得谢赓为友是人生幸事。从她喜欢上赵执的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不可能再装下任何人了。何况……
李秾低头抿了一口甜饮,将眼底满出来的凉意掩下去。何况,对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托付感情,对谢赓来说,实在不算好事。
李秾一点情绪被赵执捕捉到,赵执放下酒盏,将她的双手握住。赵执手心灼热的温度烫得李秾微微一抖
“不要害怕,李秾,我向你保证,再不会发生这样凶杀案了。幕后之人,就是追查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将他抓出来,让他血债血偿。你相信我吗?”
李秾点头,“我相信你,假以时日,政事堂必定无往不利。”
赵执点点头,继续小酌。
“方才你问我,若是许久以后诸事完毕,我想去做什么?现在我无暇去细想这个,目前有一件最迫切的事要做。”
“什么事?”
“北地三州被北滦占去,我必然要劝谏陛下和钱相,倾朝廷之力助谢赓收复北地。哦对了,你北上之后,就不要去前线了,就住在南面,有谢赓在,战火绵延不到那里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想到李秾即将要离京北上,赵执一阵不舍,那意味着他很长时间见不到李秾了。再看李秾,她也用不舍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让赵执心悸。
李秾追问:“再以后呢?收回北地以后,你想做些什么?”
“这个嘛,此时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日后,我想去大晛西北,少时从军之地。那里草野茫茫,一望无际,正好跑马。我想去西北草原,李秾,你也得跟我去,总归你不是普通女子,你马术娴熟,正好陪我驰骋草野。”
西北大片的草野,那不就是李秾的家乡吗?野川镇之外就有茫茫草野,李秾是在那里长大的。她被赵执话中的前景诱惑住了,忍不住也幻想起来。
聊起这个,赵执也跟着好奇:“那你呢?等京城风波过去,你在北地修整好了,你想做什么?”
“我嘛。”
李秾看着楼下翩翩起舞美得恍若天神的舞姬,展开了幻想。
“以后啊,以后,我想去洞庭之畔,看看开得像霜雪一般的秋日荻花;想去青州的东碣石山学古人登高望远,听东海之滨潮起潮落;还有,蜀中的木槿,北滦的冰雕,蹉峨山的佛光,都想去看看……”
“这么多地方?”
今天李秾带来的酒不知为何后劲极大,赵执喝了小半坛,感觉脑门和脖子都在发热,少有的微醺的感觉。赵执从不醉酒,不过有李秾在,他可以放心一醉,醉了就赖在李秾身边不走就是。
李秾:“那么多风物胜景啊,都只是在书中读到过,在旅人们的口中听过,也是一件憾事。”
赵执点头,又喝下一杯。他借着酒力,故意将软凳挪得离李秾近了些。“李秾,你这酒是什么酒,我好似醉了,我若是醉倒躺卧,你要负责的。”
他说这话是十足耍赖的,眉锋一挑,眼神肆无忌惮。
这是外人绝不会知道的赵执。帝京之人只知赵大人沉静寡言孤高冷峻,却不知只有在亲近之人面前,赵执才会露出他的另一面,像是褪去虎皮的大猫露出顽皮的肚腹。
李秾觉得这个时候的赵执仿佛还是十几岁时还没有长大的少年。
但赵执的样貌却不再是单薄的少年了。他的身型是成年男子的颀长挺拔,因常年习武而紧实有力。眉如墨画,鼻如悬梁,而立之年的赵执,长成了硬朗又英气逼人的样貌。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李秾有过许多和他亲密交融的时刻,那些时刻,她难免被他这优越的皮相所惑,挑起某些羞于表达的欲望。
可不带任何情欲去看赵执,她依旧欣赏他的容貌气度,因为这个人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世界上只有这一个赵执。
她舍不得他,就是到了今日最后一次约见,李秾依然舍不得将目光挪开哪怕一点。
舍不得这个人,还能离开吗?
一生到此,颠沛流离,生死之间走过。李秾早已明白,就是至亲至爱万般不舍,注定的劫难无法躲过,有些深渊之路只能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