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赓抬手止住副将。“传我帅令,全军占住营垒,修复军甲器械,原地修整,一个时辰后待命。”
副将多问了一句:“大帅可是在等赵大人?可是十五日之期已到,再多一个时辰也……”
“无需多言,传令。”
“是。”
副将和传令官方才转过身去,突然看到天际的海面出现一艘大船。
“大帅你快看!那是我长熇军的大纛!”
浓雾已散去,日光中大船的速度极快,船头的黑底银边大纛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
传令官欣喜道:“大帅,好像是赵执赵大人!”
船快靠岸时,没有见到赵执。他们看到有个人被绳索绑在了船头的桅杆上,那人看到岸上的谢赓后,剧烈挣扎起来。声音嘶哑地冲岸上喊道:“谢将军!谢将军救救下官!”
谢赓凝目往大船上看去,被绑来的人是,广州府刺史檀峻茂。檀峻茂兀自挣扎求救,赵执从舱中走出,站在他旁边不为所动。
谢赓先是心里一紧,赵君刃……竟下了这么黑的手。接着向身边的副将吩咐:“传令下去,全军修整半个时辰后,全力北上,越过缓丘,日落前打到迈潘城。”
第113章沉渊复归
李秾最终说动了鹤鸣楼和金觞馆两家,皇甫兆玉将自己的金印交到了李秾手里。他才认识这个叫李秾的女子不久,却看着她凭借一己之力帮助尚书台和京中的商家牵线搭桥。几十家商铺因为信任大晛的百官之首钱漱徽,捐出了储存的粮米、棉布和药材。
就在大寒节气过后的第三天,南城医署传出消息,李正等人配制出了克制疫症的药方。此消息令全城振奋。钱漱徽奏明皇帝陛下,特例打开西明门,派人到南谯等地购买药方所需的材料进京。
半月之后,南城医署终于不再有染疫病人死去,朝廷下令掩埋焚尸坑。
与此同时,来自南海的快骑从桃叶渡口上岸,将奏报从城外射入城门。南海大捷!长熇军赶走扶南守军,占据扶南峡口。
歇业已久的秦淮两岸重新打起酒旗,挂起纱灯,在寒冬遭遇重创的帝京从死寂中缓过一口气来。
立春那日,圣上皇甫震霆亲至西明门颁旨。京城各城门不再关闭,帝京即日恢复与外界来往。从城门至御街,到秦淮两岸,桃叶渡口,处处传来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阿棉挽着李秾挤在城门口的人群里,等待禁军一推开门,便跟着人群一边欢呼一边蜂拥而出。许多人们并非有事出城,而是特意赶出去,呼吸一口城外的气息,庆幸劫后余生。
一个冬天过去,阿棉个子又窜高了些,已经是大姑娘的身量。可她也顾不得羞赧,提着裙摆在城外的空阔处又蹦又跳。李秾被她感染,也加入喧闹的人群欢呼。
立春的风吹面而来,还未有春日的暖意,官道两旁经冬的荒草依旧衰败枯萎,但长亭处的杨柳枝却从内在挺出了节点。等第一丝暖意来临时,杨柳枝便该抽条发芽了。
“李掌柜,李掌柜。”
李秾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声喊自己,她回过头去,是一个严肃的陌生面孔,看身姿似是来自军中。
“有人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李掌柜。”
李秾接过泛黄的尺泽,上面写着“李秾亲启”,落款是一个“赵”字,仔细一看,正是赵执的笔迹。
李秾郑重地道了声谢,再回头一看,方才送信的人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还要赶到城中有急务。他该是从西明门进城,恰好就在城门口遇到了李秾。李秾知道军中有专门传递奏报信件的军士,有快速识人记物的本领。军士能在今日到达帝京,看来是赵执在南海算好了帝京开城门的日子。
手中的尺泽握起来厚厚一迭,李秾和阿棉回到云影坊,在廊下打开。经冬不见,遥隔万里,言语冷淡的赵君刃仿佛变了个情性似的,在纸上絮絮叨叨,成了话唠。
先是写南海的局面,提到羯么父子的雄兵,扶南峡口的海流和地形,长熇军扎营的海岛,谢赓的箭伤。又事无巨细地讲起海战船上的投石机如何使用,带了倒刺的铁箭如何射出。还提到广州刺史檀峻茂违抗朝廷旨意,延误军机,他向谢继业请命北上,直接带兵到刺史府,交涉不成后将人绑了,栓在桅杆上绑到了南海战场……
赵执写得淡定,李秾却读得心惊,此举实在是大大的冒险,檀峻茂就是有十个胆子,也担不住惊吓。谢赓和赵执两人必不会杀他,待到他被放回大晛,此人该如何报复?
展开第四页纸,赵执却又略过檀峻茂这一节,聊起长熇军已将扶南的潘迈城围住,十日之内必定要瓦解世子手中的主力。
结尾,赵执又写道:“南海风高浪急,许久没有帝京消息。昨日夜间恍然一梦,梦回山寺禅房,醒后不知所措。李秾啊李秾,若不是城门关闭,我翘首以盼,你也该给我写封家书……”
李秾仿佛看到赵执幽怨的眼神,笑出声来。写到这里,赵执似又想到了别的事,匆匆涂了一个墨点。
“另,谢继业已知你我之事,此人榆木脑袋,有时候却也狡黠可恶得很,此后不必瞒他。长熇军势如破竹,北归之日不远……故园念切,梦寐神驰。南海桃花已开,这一枝先折与你罢,待帝京春至,我就能见到你了。”
尺泽中真的夹着一枝桃花。花叶已然干枯,却仍保留着胭脂色,好似还沾染着海滨的露水。
李秾拈起桃花,被信中絮絮叨叨的赵执逗笑了,以前的赵君刃可是个冷漠寡言的人。
李秾写好回信,立即骑马到青溪给陈伯送去。陈伯知道如何找到给赵执寄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