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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心里一动,打开从未用过的灶房,兴致勃勃地开始下厨,准备做几道伙计们教给她的西北风味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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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执并不在城北的州府府衙内,而是和翟九渊一同在城外的校场,观看武官训练新招募的乡勇。
李秾提着食盒,在府衙前等了许久。已过了进餐时间,食盒都快变凉了,还没等到赵执回来。
府衙有几位书吏都认得她是城内锦狐庄的掌柜,来找使君大人,但是赵大人去了哪里出门前并未交代,因此也不能贸然帮忙去找人。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冬季日短,太阳西落后不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李秾没等到人,便抱着已经凉掉的食盒,怅怅地穿过街道往回走。
她走到小院不远处,突然远远看到一个穿玄色外袍的身影,正在院门口下马。
凝目一看,正是赵执。
赵执外出回城,并不回府衙,直接来了城南小院。他拍净衣襟上的尘土,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转头却看到自己昨晚出现在梦中的人正站在不远处。
李秾穿一身蜀地女子间流行的素绒袄裙,又在外面罩了件云锦披风,一身素雅温馨的女装打扮,她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赵君刃,我还以为你真不要这院子呢?”
赵执有些诧异:“你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秾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我答应了你的,不得食言,今日,已是十八日了。”
赵执让她亲密地挽着,摸了摸她递到手中的食盒,已然凉了。“李秾,这是什么?”
“这是有位伙计教我做的梁州小菜,我自己也没做过几次,不知味道如何。”
这一处院落的位置果然好,关上院门,街市晚间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李秾升起取暖的炭火,将赵执推进房内去换掉外袍。食盒里的菜早就凉了,她在灶台将小菜重新热过。
她并不热衷于做这些家常事,从前在云影坊都是阿棉那丫头下厨。但今时不同往日,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因此李秾做什么都兴致勃勃。
两人在暖和的堂屋内坐下,看饭菜冒起热气,对视之间竟然有这辈子第一次对坐共食之感。
这些年颠沛流离,四处漂泊。两人一起渡过的普通夫妇般的寻常日子少得可怜。伸着指头数一数,竟都数得出来。这么一想,李秾心里不禁又泛起酸涩,天意弄人,他们之间漏掉的寻常相伴,太多了……
拿了钥匙后,这小院赵执就来过一次,李秾不在,他只是略微看看,也就回府衙处理事务去了。
一边用饭,李秾问起院里的芙蓉花什么时候开败的,赵执才知道她在院里种了花,原来房州虽然地处西北,却也有花木能在深秋盛开。
赵执对食物向来兴趣不大,因为是李秾亲手下厨,所以多吃了些。一边用餐,一边听李秾兴致勃勃地讲起蜀中的经历见闻。她长发如云,一颦一笑在他眼里无不动人。李秾的年龄若在民间,早已是儿女成群的妇人。但她既没有生育,便兼有妇人的妩媚和年轻女子的灵动,看不出实际年纪。赵执只觉得,这些天种种忙碌疲惫,因为有一个李秾在眼前,好似都不值一提了。
有人叩门。
李秾起身去开门,发现是许久不见的辛厥。这几日赵执一封信,让辛厥从京城赶了来。
辛厥一身风尘仆仆,看到开门的李秾时,却先愣了片刻。
他拜李正为师多年,也知道李秾的女子身份,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作女子装扮。乍然之间,只觉得她站在院中,明艳不可方物。辛厥匆匆低下头,不敢再多看第二眼。
倒是李秾大方地问候他:“辛大夫,劳你奔波辛苦,快请坐。”
辛厥正开始李秾看诊,一位少女的声音匆匆从院外传来:“姐姐!”
片刻后,一位年轻的女孩踏进院内来,正是许久不见的阿棉。数年不见,阿棉已是个个子超过李秾的大姑娘了。
李秾惊喜地叫她:“阿棉,你怎会来这里?”
这几年,阿棉在李秾的苦心安排下,被送到辛氏医馆,跟随辛厥学医。她天资聪颖,又受李秾影响而勤学好问,如今虽未出师,却已经能独挡一面给女子看病。
云影坊间的那次凶杀吓坏了阿棉。李秾离开后许久,她才得知了她患病的真相,她不能出京去寻李秾,却因此更加刻苦钻研医理,只盼日后能和李秾再见。此次辛厥离京,她特意求着辛厥把她带了来。
现在乍然见到李秾,阿棉在路上早已告诉过自己,绝对不许先哭惹姐姐伤感,没想到真见了面却根本控制不住。脸上还摆着笑意,眼泪却十分汹涌地流出来。
九岁那年,若不是遇到李秾和破庙里的橐驼收养了她,她早已变成建康城外坟堆里的白骨。她被母亲遗弃时太饿,饿得头晕眼花,已不太记得血亲的模样。李秾和橐驼是她真正的家人,如今橐驼老死,李秾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跟在李秾身边长大。李秾照顾她衣食,教她读书识字。幼时懵懵懂懂,直至长大,阿棉才深深懂得这是一份怎样的恩情。她思念李秾,也深受她影响。跟随辛厥学医十分艰苦,辛厥并不因为她是女徒而对她多加照顾。她一个女孩子,要帮忙翻起沉重的病人身体,打扫污秽,要跋涉几百里到京外看诊,辛厥还会带她和师兄到深山采药,风餐宿露。
每遇困苦之时,阿棉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因此数年来渐渐得了辛厥的真传。阿棉想过自己能够刻苦上进的原因,几乎都来自李秾。养育她长大的李秾姐姐是那样勤奋的一个人,她怎能疏忽懒惰?